狐狸觉到交门大开之气,心神震荡。碧花蟒看去直冲上天空的幽光方向,面上浮现癫狂的痴笑。“你看啊,我妖族终是降临人间了!”
她回转头来,青色的瞳孔里流转着灿烂的光芒,“狐狸啊!本座告诉你罢!摄政王之身的诅咒来自我族秘术,以被他所杀的妖怪怨恨为媒介,以其永不超生换他魂飞魄散!你不可能救得了他!”
狐狸眸色阴郁,“再恶毒的诅咒,杀掉下咒人都会解开。”
碧花蟒惊慑,急忙化形,美女头裂化蛇鳞张开大口冲向狐狸,喉间浓郁的血腥味伴着毒液喷射而出。狐狸伸出利爪,与毒牙狠狠地相撞。剧毒蔓延,大理石的地面顷刻腐蚀冒起白烟。她收回爪子,看见爪沿微微泛黑,狐狸眯眼。花蟒只觉压在身上的气势骤然加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来不及思考,一仰头狐狸已化作光影冲了过来。
小狐狸跌跌撞撞往九重楼跑去,她伸手摸索肋下 ,深处有道伤口,碧花蟒被她利爪撕碎的一瞬自爆了躯体,毒牙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肋骨。这样的毒虽对她来说并不致命,但也得好生修养十天半个月。可是并没有时间了。
肋间深深伤口里汩汩鲜血流下,她急急地要向向九重楼奔去,面前却成千妖魔阻挡,“滚!”她咬出这个字眼,凝聚了千年的疯狂,眸色熊熊燃烧,沉寂的瞳孔瞬间迸发出爆烈的光芒,那是来自遥远时光里野兽的眼睛,噬杀而凶猛的恶意奔涌而出,妖魔大慑,哄乱作逃。狐狸兽瞳烧灼,她的眼睛已有些不清,眼前有东西阻挡,尽数撕碎,有时闪过些模糊的影子,每一个都让她想起高台上的那个人,那个人.......
这世间只有她知道他的结局。那个她寻了一世又一世的少年,她总是完完整整地看完一生的,那个孩子。
陈恩反手劈下一个举刀挥来的妖兵头颅,鲜血溅红了他半领软甲。劈砍回身间,他竟还有心情从刀光缝隙间窥见一线夕色,染血一般的红,漫天爬遍如同烟锦般的云霞。多么壮丽的景色啊,与从前他无数次,在大漠边疆所见所爱的残阳无异。这一生啊总是如此,无论世间轰烈快事,还是壮丽河山,都无人与他共享,天下之大,他在他掌心的天下间无处可去。
他一路浴血杀至交门下,悬挂在城墙上的尸首血已流尽,靠皇帝之血打开的门正渐渐关闭,他挥剑斩断绳索,接住了年轻皇帝,崇梁脸色僵硬,眼眸直直地睁开。陈恩叹息,轻轻合上他的眼,真是太年轻了。他心中苦笑。
交门闭合,妖军再次围拢过来,陈恩并没有看身后,但他很清楚这里,这是无数次占星师仰望星辰所站的位置,崇梁小时还很认真地问过他,占星师总有一天会不小心摔下去。要不修个围栏围住吧。他微微收拢手臂,心想还好当时没答应,不过好像答应了也好。
嗖嗖的风声从下方呼啸着刮上来,万里灯火熄灭,世间只剩几点异火,高楼望去犹如地狱。陈恩低头,心脏剧烈的疼痛,他牢牢捂住心口,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
他想起来少年至交亲友在时,他们曾兴极高歌,谈论此身,有人要铁马强军万里,有人要踏遍边疆一览河山,他那时倚在危栏上引他们去看斜阳如何落幕江山后,霞光有万丈。
如今十年,飘零已久,死生师友,深恩尽负。
世人会如何描述他们,一生浮光掠影。
他自幼长于法宗名将之手,三朝权贵,四方征战,万里漂泊。而他竟却只觉这一生,不过是走了一场万国之地的孤独而已。寒彻的孤独。
他总会想起的那个姑娘,眉目是无尽的月色。她总是一个人,她也是像他一样的孤独吗?
面前无边无际的妖军涌来,狼狈的脸上自带倨傲,夜色遥远,他忽然笑了起来。剑自掌心松落,他缓缓合上碧花的眼瞳,微微后仰,坠下祭台。
小狐狸熟悉极了陈恩的气味,这让她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分辨出他来,但这样并不好,她很容易会忘记他的脸。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来,陈恩的眼睛很美,人们都说他有一双让人心醉的眼眸。但自他二十岁那场大战毁了容貌之后,为了不影响政事,陈恩便带上了面具。那双眼眸也被掩盖在了面具下。
小狐狸忽然哭了,她多想再看那双眼眸一眼啊。
“陈恩!!!”
她面前三丈之遥是观星台的从门。抬头看见那个血色身影从高台上高高地坠落,像无数次梦里一样,她用尽全力,她拼命地伸出手去咆哮着,要接住他的坠落。
风雪过无痕。京都被大雪掩埋,匹夫匹妇背井离乡,人界六百年异族割据时代开启。
(图片来自网络)
上一章【古风】曲终收拨(8)血染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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