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国考,火爆依旧,尽管招录人数缩半,仍有137.93万年轻人选择向体制回流,平均95:1的竞争比创近五年最高。
鸟类会被风信所误,在季节更替时急急飞行,人也是如此,在时代的浪潮中涌动。收缩的体制,扩招的高校,波诡的市场,扫黑的街巷,无疑让百里挑一的岗位竞争日益复艰。
这是一个变动不居、黑天鹅与灰犀牛共存的时代,于是稳定成了许多人的首选,而“体制等同于稳定”的认知更加深入人心。
尤其是在孔孟之乡的山东家长眼里,一份“铁饭碗”远比“金饭碗”更体面。宽泛的体制内工作包括公务员、事业编、选调生、国企等,它们才是“好孩子”的标配人生路径之一。
然而,比起老一辈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我更关心体制内年轻人的工作状态和真实想法。
在中国,他们数量庞大,却以最低调的姿态大隐隐于市。围城外的人对其生活图景或公开艳羡或暗自反抗,但是身在其中的人,从了体统规矩,沉默而神秘。
谁泻银河水,倾入宝莲宫。那么,这些穿梭在中国政治主动脉的年轻血液是如何流动的?
@韩梦
上海选调生 入职48天
“在实践中自我追问什么才是最想要的”
10月8日,是浙大研究生毕业的韩梦进入上海某居委会工作的第1天。
1个半月后,她将担任2019年上海市选调生招录的校园宣讲员。
自去年12月起,韩梦陆续参加了北京、上海、浙江、山东、天津五个省市的选调生招录考试,最终她选择留在魔都上海。
“你知道吗?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也尝试过其他选择,后来发现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我想,这是一个不断追问自己的内心,在实践中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大学毕业之前,一个多月的教育实习让我明确,虽然本科是师范生出身,但教师这个职业可能不适合喜欢挑战的我。”
读研期间一场高端的学术论坛,可以验证一个人的学术热忱,它既可以成为许多学生心中的“向往的生活”,同样也令部分学生决心成为科研的“局外人”。
面临职业选择之际,韩梦一开始打算以70%的精力准备选调生考试,剩下的30%用于投简历参加招聘会。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她愈加坚定了当初的选择,决定投入100%的精力以高考的状态准备选调生考试。
“共享单车、社区治理等现实问题令我感兴趣,并且希望有一天我能为解决这些难题出一份力。”
热忱与忧伤 那些想/在/离开体制内的年轻人走上工作岗位之前,曾经有老师问了韩梦一个问题,“公务员的工资跟企业相比会比较低,而且你的性格比较外向开朗,即使工作内容沉闷琐碎,也能有信心长期坚持下去吗?”
后来她告诉我,“此前就想好了这些,我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利他,每天面对不同的人群帮助他们解决不同的困难,会让我感到这份工作既有挑战性又充满意义。”
只有破除内心的体制化,才有选择体制的权利。
“现在基层活动多,每天都很充实,我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并且能和一群你欣赏的、优秀的伙伴一起工作也是一种幸福。我们有很多同期的选调生同住一个小区,平时大家互相照应,下班后也可以聚在一起交流一天的工作和生活,让这座快节奏的城市更有温度,即便是初来乍到,也仍然很有归属感和安全感,更让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虽然上海离家很远,父母依然支持我的选择。”
说实话,我感到惊讶,佩服的不只是她的生活状态,更是她内心的生活状态,相对闭环的体制非但没有限制她,反而更加正面影响了她的生活。
作为一个新上海人,她留下了。
热忱与忧伤 那些想/在/离开体制内的年轻人@古拉
济南基层司法机关入职一年整
“没有职业危机但偶尔也会丧”
古拉是济南某基层司法机关的一线科员,按她的话来说,“这个岗位不具有公务员的典型性,跟预期差距比较大”。
考进来的这一批年轻人占比百分之十六七,之前最年轻的公职人员就是三十岁左右。人员配比不够,就导致工作量比较大。
“我经常加班,一周超过54小时,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谈起加班日常,古拉显得比较愤慨。
“虽然没有所谓的职业危机,当然也会有丧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忍不住打电话跟朋友吐槽。”
因为这个特殊岗位比较辛苦,部门辞职的比较多,“有的是因为身体原因,有的去律所了,有的创业去了,我也想过辞职,但又怕没合适的工作,毕竟一些福利待遇是一些企业给不了的。”
古拉是朋友小天的同学,今年夏天在济南培训她俩难得碰面,我跟着蹭了一顿晚餐,三个人落座等烤肉刚烤熟还没开始吃,古拉就接到一通工作上的电话,被叫去值班了。转眼冬天已经来了,人民公仆仍深夜坚守在岗位。
小天一个月前考入了某市基层司法机关工作,此前她干过半年的新媒体运营,一边工作一边备考。如今每天主要是接触不同的案件、报送材料等工作内容,工作相对轻松的她今年仍旧想再挑战一下国考。
“带编制对我来说更有保障,但每个人选择不同,单位里也有不少法官身处体制又出走体制去做收益较多的律师,同样收获了世俗主流意义上的成功。”
热忱与忧伤 那些想/在/离开体制内的年轻人@sunny
临沂选调生 入职113天
“好好工作,接着考研”
现在提到体制二字很容易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一杯茶两张报混一天,我后来向sunny等很多人求证,发现只是因“人”因“岗”而异,魔幻现实的土壤既养育了被追封为时代楷模的猝死书记,也同样容纳了一批代岗履职的老油条。
选调生须在基层服务两年,被调到乡镇sunny表示,“乡镇很少有同事辞职,大家都非常热情,每天工作六小时,帮助村民办理一些民政事务,生活成本比较低,对于我这种喜欢稳定工作的人来说很幸福。”
“很多时候也会有焦虑,真正工作起来和预期是有区别的,面试时,我说的是要深入田间地头,为了村里做这样那样的贡献,但是到了岗位才发现理论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sunny被安排在民政办,一开始负责录入像低保、医疗救助、困难儿童救助等信息,工作压力小。后来会接触到一些群众到办公室来咨询问题,遇到了棘手的方言交流问题。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个大爷讲普通话,我说了好几遍他都听不懂,那一瞬间就真的感觉冒了一头汗。”
乡镇生活基础设施比不上在市区,如果sunny想去县城需要坐乡镇公交再转公交车,回家拼车顺利的话也要将近两个小时。下了班就自己在宿舍休息,很羡慕别人下班了可以跟朋友去逛逛街。
在体制机关,升迁也有一套完整的体系,一切都要守规矩。
“对于升迁道路我不是很清楚,基层两年结束后有遴选名额,但是挺难考的。我现在想的就是好好做好工作,好好学习,开始准备在职考研,因为研究生享受副科级待遇,升职也有学历要求。”
“当我们在抨击体制的时候 我们在说什么”
人们只在乎你爬得高不高,很少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作为一份职业,它有其优势,也必然有其弊端,当“稳定”不是评判“好”的唯一标准时,那些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已经身处体制内的年轻人,正在开始寻找其他可能性。
有人想进入,有人正尝试,有人已出走,无论如何,选工作就像选科目一样需挑真正兴趣,一窝蜂投机,辛苦进入后发现环境未必理想,白白失望。
毕业后去了山东某市广播电台的朋友小王,在工作了一个多月后辞职了。“国企虽好,但尝试了之后发现并不适合我,我还是想当一名大学教师。
鸟类会被风信所误,在季节更替时急急飞行,人也是如此,在时代的浪潮中涌动。只是鸟类知道去往何处,人却往往不知。其实,年轻人要了解自己,远比谈梦想重要的多。
那些想/在/离开体制的年轻人,万人如海一身藏,每个人或许身份不同,但面对的热忱与忧伤并无不同。
就像歌词所言,“不要神的光环,只要你的平凡,此生此心无憾,生命的火已点燃。”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择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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