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枯井

常常想起一座山。

说是一座山，却是很小的一座山，在我曾经工作过的学校后面。

那时的学校，很小，没有围墙，可以随时到山上坐坐。

爬到山顶，只要十多分钟。

我喜欢一气到山顶。每天至少上三次山顶，爬山是最好的健身。

没有课的时候，我喜欢捧着一本书，坐在山顶。

当然我说的是除了冬天之外的季节。

吹来的风，一点也不冷。

山上有一个洞，有一天突然就想在洞里待一夜。

一个人有点不敢，便约了一个同事，他说：“早就想了，怕你不愿意。”

“想了为什么不说呢？我可以不同意，你应该动员我，直至我同意为止。”我说。

那一晚，我们把宿舍床上垫的草，还有被子，拿到了山洞里。

在下班的时候，悄悄到山洞。

山洞口不大，进了洞，也很窄小。

洞口正对着风，风一阵阵进来。

住了下来，我开始后悔了，却不好意思和他说。

那一晚，我们先站在洞口看风景，后来到山顶数星星，半夜才到洞里睡觉。

早晨，被一只兔子惊醒。

那只兔子似乎熟悉，又陌生。

同事说：“你怕么？”

“不怕。”这是一句真话。

“我有点怕。”

“怕什么呢？”

“听说山上有狼。”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后怕了。

“有学生说过。”

“只是说过，他们又没见过。”我看着他，“你的胆子不会那么小？”

“胆子不小，如果狼真来了，你不怕？”

“也会怕的吧。”

“夜里，我想回去的。”

“你不说？”我说了实话，“夜里冷，我想回到宿舍的，看你没说，就没说出来。”

那一夜的事，至今没有人知道。这几天在写一些往事的文章，想起这件事时，想找到那位同事。

谁知道他肝癌去世了。我是不信的，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别的同事告诉我：“他天天在外吃饭，能不肝癌？”

没这个理。

总会想起他，想起曾经的同事，想起记住的一些事。

那一夜，他说过一段话：“我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自己死了。”

“何意？”我问过他，没说。

人有很多种死法，我们到山洞，住上一夜，看似玩，也是找死吧！

如果山上真有狼呢？

身体不适，如失眠、多梦，或者突然想笑，最好去看看医生，癌症会盯住一些人，那时的他，和我一起住山洞，后来，会想这件事？

再后来，怕狼的他，听说不爱自己，经常一个人住在山洞里。

“这是为什么？”我问旧时的同事。

“他说安静，会想到年轻时代的一些事。”

“说过什么事？”

“没有说。”

就是那一晚，我约他住山洞的事。

我从那个远离城市的学校离开后，就没有去过。是我害了他，还是他体内的癌细胞太厉害了呢？

现在想来，那一晚，我大脑有病，他也好不到哪儿。也就是这么一个人，爱上了山洞，爱上了寂寞生活。

到头来，寂寞如枯井，掉进去了的人，会死的。201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