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叫“女孩子这种生物”,可放眼四望,是不存在这种东西的。只有胸大一点,屁股翘一点的同类而已,称为异性。
女孩子不是这样的,她们让你怦然心动,百转千回,她们是神或者超越神的存在,认真去找时,就全都躲起来。
所以我想她们大多是我幻想出来的,是由一个个她她她的碎片拼接起来的。那种令人迷醉的体验,是只有幻想才能带来的超凡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殿和神相来供奉她们,用什么样的“圣经”来记录她们,用什么样的手势来祷告。
如今她们已经走了,但我依然信奉,如再相遇,虔诚万分。
(一)
我曾经把找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和她一辈子相爱当作毕生的志愿。没有什么比爱更重要的,生命,事业或者其他。直到我后来日渐丧失了想象,异性以真实的面目存在,爱以满满的附加裹挟,我以“这辈子都找不到的”,给这项志愿画上了结尾。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夸父逐日一样,孜孜不倦,意义难明。也终究在某一条河前面,扔下了拐杖,化成一座山。
不是放弃了,而是清醒了。成长譬若文革,一刀一斧,把你心中破旧的幻想,连同所有的愚昧的喜悦,断得一干二净。
但也不是那么干净。有一些非常久远的片段,所有的像素都糊成了一片,那种意象却扑面而来。像是木头的味道。
小小的女孩子走着,穿着绒黄色的衣服。在那个小镇里,学校是泥地上拔起来的,更不存在白蓝或者浅红的校服;于是她就穿着自己的衣服在走廊上走着。一个男孩子突然推了下另一个男孩子,然后另一个男孩子很夸张地撞到她身上,她蜷起眉眼,像一张好看的画像突然褶皱起来,变得更加好看而立体,然而终究只是快步地走开了。视线一转,变成她站在垃圾桶旁,是竹篓编织的,里面大多是废纸,一群男孩子举着扫把围着她。她柔柔弱弱的,不知所措。他们大笑着,像魔鬼一样。她……她竟然憋不住也笑了。
那时候,还有一个四个字名字的女孩,是类似欧阳彬彬这样的名字,她的上嘴唇上的胡须,还是该称作绒毛,总之蛮长的,比我还要长得多,像男孩子一样,但依然好看的。她坐在我前面,我们似乎交谈过几句,又似乎没有。假期的一天回家,爸爸说有几个女生来找过你,好像是你同学,我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她。那是第一次,好像也是唯一一次异性同学来家里找我,被我错过了,懊恼了一整个假期。
但是女孩子一直是女孩子么?我也说不太明白,记忆中那个绒黄色衣服的女孩后来得了一段时间的红眼病,整个眼睛红得吓人,大家都在传这个病是会传染的,好像也突然害怕了一下,那真是非常令人挫败的情绪。还有自己的某一任同座,是个非常非常胖的女孩子,大概是令人窒息的那一种。有一天上课,她就忽然流起鼻血来,像泉水一样的流,我远远的跳了开来,看她的血浸湿了椅子,在地上铺成了一层,然后她就昏倒了,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女孩子是不应该得红眼病的,也不能太胖,也不能流鼻血。
我想了想后来好几个令我难以忍受的瞬间,对,女孩子也不能在穿着塑料鞋的时候后脚跟起疹子,也不能在出操时混在人群里抠鼻屎。
我又想起初中的时候,在学校的花坛里吐了一口痰,那时候,一个我隐隐觉得喜欢我的女生刚好经过,她说,哇,你好恶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打碎了她的一些幻想,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几乎没有……很少在公共场合吐痰了。
(二)
女孩们,还有神奇的一点;就是她们忽然地出现,毫无保留地表达对你的喜爱与关怀,然后又忽然地消失,全世界你都找不到这个人。
譬如我蹲在马路边痛哭,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姐姐蹲在来递给我一张纸,她也没问我怎么了,就是拍了拍我,然后陪我蹲了一会,走了。
在某个中学的操场,被骑车的小姐姐撞倒,于是得到了好多的零食,和一整晚开心的游戏。第二天又偶遇,又一起开心地玩耍了一波。我觉得她没有把我当小朋友,或者受害者。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自然而又喜悦。于是往后的一周,我每天在她学校逛,各个角落循环往复。终于再也见不到了。
在老家的某一天,突然有一个小姐姐跑来找我,她说她曾经来过一次了,以为我回来了,但是并没有。她说你想做什么呢?我说放鞭炮吧。我们就站在田野边,往天上,地下和田勾的泥水里扔鞭炮。鞭炮在飞的时候一边冒着烟一边旋转。其实那时候我们应该都大了一些了,过了放鞭炮的年纪了。但是就是一盒一盒地放,放完了,她走了。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和脸,似乎也没有很多很开心的笑,但就是那种鞭炮在面前旋转,偶尔她的挥舞的手臂也映入眼里这样的画面,那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
(三)
谈到女孩子,很难不具体地谈及喜欢。
喜欢是什么呢?是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是拼命假装毫不在意甚至刻意地拒绝。可是一个对上的眼神,一句逗笑的话,都足够在很长的时间里让整个身体眩晕。喜欢是一种毒品。
小学的时候,每次都要花一整节课的时间去寻找,或者构思一个笑话。去主动地跟她前桌的男生交朋友,然后在下课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去跟她前桌讲这个笑话。她总是会注意到,并且回应以最捧场的笑,自然而然地,会交谈起来,然后上课铃响起,又需要绞尽脑汁地构思一节课。我想她是知道的,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后来我们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她每次会给我两颗糖,一颗给我,一颗让我转交给关系最好的男生。她喜欢他,我也是知道的。
初中的时候,注意到她,是最好的朋友喜欢她,明明是很努力地出谋划策的,结果自己也陷进去了。于是两个人一起偷偷地喜欢。一天的话题至少有半天是离不开她的。她笑了,她说话了,她嘟嘴了,她在写作业,她在跟别的男生聊天。她看过来了,哇,好险。我们甚至,在她放学回家的时候,远远地一直跟到了她家小区门口。仅仅是走过她走的路,都会有不一样的心满意足。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她,印象最深的是她翻的白眼,哇,又大又圆。还有英语课间的小测,我负责测她,测完了,她跟我说你辛苦了,并给了我五毛钱硬币。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意思,但一瞬间被萌翻了。再后来呢?要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一群老同学约出来打牌,她抱着她妹妹看着我们打。头发是大波浪的卷卷的,依然很好看,却再也没办法化成一只蜻蜓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点了。
高中的喜欢,我其实不太想说,又或者不敢说。那些没日没夜的聊天,那些每个晚上打的电话和唱的歌。我总觉得应该是放下了的,但是不经细想,放得太近,一不小心就又捡起来了。课间的时候,悄咪咪地对视;平常的时候,装作陌不相识。计算她打水的时间去打水,在有她的时候,混在一群人中间踢毽子。我记得有一次打电话给她唱《我只在乎你》,唱得特别好,从来没唱这么好过。唱完我心跳加快,莫名其妙间,挂了她电话。她质问我为什么要挂,还没回过神,我说怕影响她学习。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挂,好像是,做了了不得的一件事。我记得给她写过一首诗,特意把她叫到楼顶念给她听,其实完全是自我陶醉的东西,事后我自己都觉得写的什么玩意,可是她配合着,感动着,我当时只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还有后来全程尴尬中第一次约会,在游乐场投篮,玩碰碰车。我觉得自己表现真是差极了,她却说,她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特别是开碰碰车的时候,短暂的,来回碰撞的失控的错觉。于是,那也成了我最开心的时候。
走在路上,她突然说把手给她一下,然后牵了一下嫌弃太冰又甩开。她把小手套进大大的熊掌里拍我。她给我分享我那时候一点也听不懂的歌,和不想看的电视。但就是想和她呆着。从没有那么想,和一个人呆着。
再然后呢?
我问她,我们还是朋友么?她说,我不知道。
再然后呢?
在同一辆公交车上,我说你坐里面,她说,不,我坐你后面。我想着,你连坐都不想跟我坐一排了么?
在某一个公交站上,我突然说我要下车了,我推开门跳下去,头也不回。
因为那时候已泪流满面。
她当然也没有追。
现在想想自己各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可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我追不动太阳了。
是又过了两三年,我才发现,后羿早在那时候就在我的天空里,射了一箭,里面再无太阳。
只有一颗行星,围绕着一颗恒星,还有一颗卫星,围绕着那颗行星。一群灵长类动物在行星上居住繁衍。
他们有的是雄的有的是雌的。
在某一个夜晚,一只雄的跟一只雌的靠在栏杆上凭栏而望,外面大雨滂沱。
那只雄的想,这一刻,死了也值了。
那应该是他对女孩子,最后的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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