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但也有可能会欺骗你。

作者: 小钟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19-08-14 14:51 被阅读4次

    北方的冬季总是特别的漫长而寒冷。

    冰凉干燥的空气吸入肺腔,让沈梦不由得的怀念起故乡的南方小镇,那里终年氤氲着湿润的雾气,闻起来舒适又温暖。

    恍神时,凛冽的寒风吹进了她的衣袖,她蹙着眉裹紧了外套,快步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虽然这几年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每当客厅的灯亮起,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还是不免会滋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

    但转瞬,她就收敛起了惆怅的心绪。

    墨色如水,繁星缭绕,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恬淡安静的脸上,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半睡半醒中她迷迷糊糊的接起了电话。

    “喂!”慵懒的声线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在表达被惊醒的不满。

    过了片刻,“姐……你……最近还好么?”沈晨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瞬时驱赶走了沈梦浓烈的睡意,她直起身,白皙的指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一切恍若隔世。

    想来,姐弟二人也差不多有七年未见了吧,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小镇的火车站里。

    18岁的她毅然决然孤身一人踏上了开往北方的列车,临别时,沈晨红着眼眶,干薄的嘴唇张了又张,最终只留下一句,“姐,照顾好自己!”

    而她潇洒的挥手告别,“别了!”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两个字。

    而这一别,便是七年有余。

    “有什么事么?”沈梦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她晓得弟弟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他决然不会给自己打电话,他知道自己有多恨那个家。

    这些年,沈晨也不会轻易打扰她的生活,顶多是逢年过节的一条短信,而自己从未回过。

    “我要结婚了……姐,你,你,你能不能回来……”

    隔着屏幕,沈梦都能察觉到,他慌乱的语气里参杂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这些年,沈晨还是老样子,只要一撒谎,就会不自觉的结巴。

    “我有事,回不去。”沈梦冷冰冰的挂断电话,翻身躺下,阂眼休息,可终究心绪不宁。

    一夜未眠,清晨,她顶着瘀青的眼圈向主管请假,主管看她憔悴的面容,还以为她病了,痛快的签了字,沈梦购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了南方。

    直到下飞机,她闭上眼,感受到了熟悉的阳光与空气,望着崭新的一方天地,她才确信,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自嘲般的笑了笑,她还记得自己离开时,心中默默发誓,此生都不会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的转盘又指向了这里。

    她给沈晨发了一条短信,我到机场了。

    再次见到沈晨,沈梦感慨,时光是一场神奇的旅行,曾经的少年,如今也长大成人了。

    沈晨瘦了,也高了,眉宇间早已褪去了年少的青涩,棱角分明的脸上,刻画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姐,累了吧,我们先回家吃点东西。”沈晨讨好似的对着她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随手叫了辆出租车,坐在后排的沈梦沉默不语,灵魂似乎正在游离于山水。

    “姐……爸他病了很久了。”沈晨微微转身,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生怕惹的姐姐不悦,看姐姐没什么异常反应。

    才用询问的语气试探着问了一句:“爸很想你,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爸吧!”

    “哦……”沈梦小声敷衍了一句,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是自顾自的瞅着车窗外跳跃的风景,一如往昔般缄默。

    到家后,沈晨连忙去厨房给姐姐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不是他偷懒,是因为他记得姐姐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西红柿鸡蛋面。

    可沈梦似乎是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便推脱说饱了。

    “姐,你要不要去休息下。”沈晨看着姐姐略显疲倦的目光,猜测姐姐肯定没有休息好。

    “不用了,我们一会去医院吧,我明天还有事,晚上还要坐飞机赶回去。”

    沈晨刚想说什么,对上沈梦警惕的目光,他只好顺着沈梦的意思。

    白色的病房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隔着透明的玻璃,沈梦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七年未见的父亲,清澈的眸子,不见悲喜,不见哀愁。仿佛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沈父躺在病床上,黝黑的皮肤如同树皮般干枯,消瘦的面颊看起来毫无生命力,身上插满了奇奇怪怪的管子,若不是心电图上跳跃的波纹线,沈梦一度怀疑,眼前的人或许只是一具尸体。

    母亲打饭回来的时候看到沈梦站在病床门口,瞬间身体僵硬在原地,哐当一声,不锈钢的保温饭盒打翻在地,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你回来了,吃饭没?饿不饿?”母亲本能的想拥抱一下许久未见的女儿,可沈梦退后了几步,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母亲有些受伤,却又不敢贸然上前,踌躇着不知道该开口什么。

    沈梦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带任何温度,冷冷的说了句。

    “我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沈梦的身上流淌着她母亲的血,母子间心有灵犀,她早就猜测到,若不是出了急事,母亲断不会让弟弟撒谎骗自己回来。

    被拆穿的母亲,一双手不停的磨损着衣角,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女儿的犀利的目光。最后几乎是颤栗着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话。

    “你爸爸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你看你能不能去做个配形,好歹他也是你父亲啊……”

    果不其然……沈梦冷笑着嘟囔了一句,亏自己还抱有一丝侥幸,认为父母是思念自己才出此下策。倒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沈晨呢!你们怎么不叫他去做?”沈梦不紧不慢的质问道。

    “他从小就有心脏病,你知道的……”母亲嗫懦着小声辩解着。

    多年未见,她还是本能的惧怕这个女儿,抑或是出于愧疚。

    “是啊!他身体不好。”沈梦摇摇头,嘲讽似的笑了笑。

    沈晨自小体弱多病,医生说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自然而然,从小到大,沈晨赢得了父母全部的关注。

    而沈梦毫无怨言的承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她心疼弟弟,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原以为这样父母就会多喜欢自己一点。

    可现实却狠狠的嘲笑了她幼稚的想法。

    那一年的盛夏,弟弟考上了大学,原本是一件开心的事,可父母却为高昂的学费愁白了头。

    沈梦不忍父母忧心,每天晚上都会去邻村帮忙做手工活,虽然挣的不多,可多少可以填补家用。

    这天,雇主家里有事,她便回来的早些,却未曾想,她看到父母的屋子里还闪烁着微弱的的灯光。

    她好奇的扒开门缝,只瞧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手里拿了厚厚的一叠钱,塞给自己的父母。

    隔着门板,她只依稀听到那个男人说,你放心,你女儿跟了我,我不会亏待她的。

    那一刻,她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她的大脑空白一片,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屋子,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止不住落下来。

    她以为父母是爱自己的,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只是弟弟身体不好,所以父母才多加照拂。

    可没想到,父母竟然为了弟弟不惜牺牲自己。浑浑噩噩中,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深夜,一双冰凉的手伸进了她的被窝,她立马跳了起来,警惕的望着那个男人,男人色眯眯的盯着她,她大声呼救,最后是弟弟听到声音及时赶来,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那个男人见势不妙,慌忙从窗户逃走了。

    父母过了一会才赶来,看着衣衫凌乱的女儿,惊恐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没事吧?”

    可沈梦只是瞪大了眼睛,什么也不说,狠狠的盯着父母,眼底充满了对母亲的怨念。

    父母不明所以,还没等说话,便被沈梦一把推了出去。

    从那以后,沈梦就像变了一个人,她日夜不停的拼命打工,每天顶多睡四五个小时,天微亮,就跑到邻村的早点铺帮忙。

    她不再和父母交流,视他们如隐形人。无论父母怎么示好,她都无动于衷,冰冷的像块木头。

    终于有一天,她攒够了弟弟的学费。她把一叠钱交给了父母,如释重负的说。

    “这是给沈晨的学费,算是报答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这也是她跟父母说的最后一段话。

    当天,沈梦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不顾父母的苦苦挽留和解释,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若不是弟弟执意跟随,沈梦此生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沈梦觉得自己如果再呆在这个地方,恐怕就要窒息了,她逃离似的跑出了医院。

    她的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难忍。从医院出来后,沈晨担忧的跟着她,却被她一嗓子吓住了。

    “滚回去,别跟着我,反正父母有你就够了,还跟着我干什么。”

    沈晨被这句话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离开。

    原本沈梦打算连夜赶回去的,可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般的来到了附近的酒店住了下来。

    凌晨,她再次来到了医院,漆黑的长廊空无一人。

    病房里,父亲依然昏睡着,她说服了护士,说自己第二天要离开,想多陪父亲一会,护士才答应她让她呆在病房里。

    她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们知道我有多嫉妒沈晨么?从小到大,你们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吝啬的不肯给我分毫,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多关心我一下,哪怕只是一点……”

    沈梦握着父亲的手,小声啜泣着。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化为了泪水,很快泪水浸湿了父亲的掌心。

    也许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父亲的喉咙里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梦,我的梦啊!你回来了是么?”虽然囫囵不清,但是沈梦还是听懂了。

    听到父亲那微弱的一声呼喊,沈梦泪如雨下,那一刻她只想父亲好好的活着,再叫她一声,梦。

    第二天清晨,她赶回了北方,果断的递交了辞呈,主管一脸诧异,这不过一两天,怎么就好好的突然说要辞职了,而沈梦只回了一句。

    “父母之命大过天。”

    沈梦的男友得知女友要为父亲捐肾,向来温文尔雅的他第一次与女友发生了争执,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友冒着生命危险,牺牲自己的健康,来换取一个渺茫的机会。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

    如果他的父母得知他要娶一个缺失了一个肾脏的女人,一定会强烈反对。

    因为谁都无法预料将来,捐肾后会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况且他们还没有孩子。

    劝说无果的男友,最后梗着脖子厉声威胁道:“我告诉你沈梦,我不同意!你如果敢捐肾,我们就分手。”

    沈梦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你同不同意跟我没关系,既然你要分手,那就如你所愿吧!”

    这样的男人,沈梦不稀罕,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抛弃,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沈梦又回到了故乡,只是这次她是带着爱回来的。

    沈梦恨过,怨过,但终究敌不过血缘深情,午夜梦回,萦绕在她脑海的依然是父母,微笑着抱着自己的一幕。

    父母老了,这七年里,她恨着父母,怨着父母,但当她听到父亲那一声呼喊后,一切的怨念也都消散了。

    所谓的相忘于江湖,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她所奢求的,不过是父母对自己多一点点的爱,年少时的叛逆,远赴他乡的决绝,冷漠如霜的疏离。只是为了博得父母多一刻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愚蠢而又笨拙的宣泄自己的不满,像一只刺猬一样浑身充满了扎人的刺,殊不知,这样却阻止了别人的拥抱。

    也许,她该学着放过自己了。

    她去医院做了配形,完全符合捐肾的条件。这几日,母亲和弟弟不停的往办公室跑,再三确认,不会对沈梦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后,才同意了手术。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沈父也在几天后苏醒了。

    “来,多吃点。”母亲特意做了她最爱的西红柿鸡蛋面,阔别多年,还是熟悉的味道,沈梦很满足,也很幸福,而她的变化,母亲都看在眼里。

    母亲觉得,这次沈梦回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那么拒她千里之外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不了我吃不下。”沈梦笑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对不起,小梦,都是母亲不好,是母亲太过忽视你了,母亲以为你懂事,不需要照顾,那天晚上,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辛亏你没出事。”

    沈梦如今表现的越淡定,却让沈母更心疼,是她错了,若不是她不够关心小梦,又怎会让她离家出走这么些年。

    “哪天?”沈梦有些糊涂了……

    “你忘了,就是那天闯进你屋子里的那个男人,你不还为此生妈妈的气嘛。”沈母一直以为女儿,是因为当年嫌弃她没有保护好自己才和自己置气,于是将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到那个男人身上了。

    母亲不停的咒骂着那个男人,“当初非说看上你,托人来说亲,我不同意,还硬要塞给我钱,我赶他出去了,没想到还贼心不死的闯进你屋里。”

    沈梦一愣,她未料想到,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她一直以为是父母出卖了她。

    她莞尔一笑,随即释然了,也不打算解释了,“算了,妈,都过去了,我很好,我们都很好。”

    我们以后都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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