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的日子

有猫的日子

        幼小时，家里有好多只猫，具体一共有过多少只，那就说不清楚了，因为有母猫。猫曾带给我们很多很多的快乐。

        那时的村庄，猫、狗很多，人们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养猫是为了逮耗子。当然，它们也是孩子们的好玩伴。那时还没有宠物的概念，但猫、狗都像是家里的一员。

        那还是个家不闭户的时代，人们很少外出，一切的生衍繁息都倚仗着土地。村庄少有陌生人出现，狗的重要性就不那么大了，而且狗咬人是件麻烦的事，每年也总会发生那么几起。所以母亲一直不允许我们养狗，家里只养了猫。

        村庄的猫大多都是狸花猫，毛发的纹路像老虎，颜色以灰色微偏棕黄居多。它们可爱又漂亮，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们更是惹人怜爱，会让你情不自禁的就更加善良起来。

        村庄里有猫、狗、猪、牛。在人们眼里，狗是忠诚的但有邪恶的一面;猪是又笨又懒，可怜冷不丁就会被人们骂几句或踹上两脚;牛是忠厚老实勤恳的，是受人敬重的耕种土地的功臣;猫是聪慧机灵的、身手敏捷、温顺爱家、又有些调皮可爱，就像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剂。

有猫的日子

        在村庄，猫如果不抓耗子是不会被人待见的，人们判断一只好猫的标准就是它抓耗子的能力。猫抓耗子多在夜里进行，因为耗子也多在夜里行事。猫有双特殊的眼睛，它的眼睛瞳孔大，收缩能力也特别强，能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中午光线强，瞳孔可以收缩成一条线；夜晚昏暗，瞳孔像满月一样圆大。所以，在夜晚能看清东西，捕捉耗子。

        偶尔，在白天也能碰见猫逮耗子。这情景多半是表演成份居多。它常常是刚把耗子逮住一会儿就放开，有时刚一松开就抓住，有时等耗子跑出一定距离再一跃而起冲过去把耗子逮住，有时候只是围着耗子慢慢地转悠，但眼睛却是把耗子盯的死死的。耗子本也是个机灵者，在这过程中耗子试过急加速、试过慢跑、试过蜗行，甚至装过死。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猫辈岂是蓬蒿者，已揽瓷器活怎会没有金钢钻。如此往复至少几十个回合，直到耗子被折磨的精疲力尽、泪河东注、生不如死、没了耗形。猫儿依然乐此不疲，时而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满是不屑，时而猫目圆睁透出股枭雄的霸气。从始至终，猫都极其淡定与从容。

有猫的日子

        马有失蹄，猫有失爪。猫戏弄耗子，也有让耗子遛掉的时候。耗子因智商较高逃脱的概率几乎是零，猫故意放掉耗子的可能性也是零，耗子之所以能逃脱多半是因猫的大意，不大意是不会失荆州的。这种情况极少见，耗子溜掉的那一刻，猫先是像猛的醒过神来似的下意识的迅猛一跃而起就到了老鼠洞口，伸出前爪快速有力的在洞囗扒拉几下，然后扒拉的动作很快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变得很慢很慢，变成只是惯性机械的做着扒拉的动作，然后就伫立着，呆呆的伫立着，带着呆滞的眼神，像是个诗人在神游着远方。

        在田间收获的季节，刚脱粒的稻子湿淋淋的，人们常将其常摊开在院里的水泥地上晾晒。这时，麻雀是不请自来的常客，你刚挥舞着竹竿赶走一群，倾刻，便又飞来一群。猫儿们总是协助我们一起驱赶，可能这是它们除了抓耗子外唯一能证明给我们看它们能力的机会吧，每次它们都很主动积极，一幅很是为主人卖命的样子，晾晒稻谷的时日是很少见到猫在阳光下慵懒的样子的。这大概是我最早隐约知道的知恩图报。猫也尝试过抓住麻雀儿，但我从未见它们成功过。

有猫的日子

        猫是慵懒的。慵懒不是懒，是一种美好。有时它会迈着优雅的猫步在院子的围墙上游走，偶尔矫健地蹿起跃上或跳下到另一处墙垛上，继续闲庭信步。它更多的时候，是在阳光下院子的一隅，椅子上、墙角处或人们的怀里，慵懒地蜷缩着身子眯缝着眼小呼噜声声。冬日里，它常不经允许就爬上床睡在你身边，一双小眼睛满是渴望期待的眼神，直到你用手轻轻的触碰它轻轻的一遍遍从头至尾在它背上轻轻抚摸它，它便慢慢地耷拉下小脑袋知足的进入到它甜美的梦乡里。

        猫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记忆里除了刚出生的幼猫需要呵护下它的饮食，其它猫从来都不用我们操心。只是捕鱼季到来时，我们才会关注到它的饮食，会给足它它极其爱吃的小鱼儿。平日里，抓到的鱼多少也会分些给它。被它闻到鱼腥味一点鱼都不给它，它的眼神是不会很友好的(这种眼神不多见，一是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一是出现在外猫鲁莽地闯入它的领地时)，不排除它会挺而走险失去美德行偷窃之事。猫儿们一直被我们视为家庭的一员，所以我们会尽量不让它失去美德，因此，我们也早早学会并习惯了分享。

        我几乎没见过猫生病。不过，那时候村庄好像也没有给猫看病的医生。可能猫也有生病，只是我们不知道。等我们知道时，它已要离去了，它的离去又常被我们误以为是自然老去吧！

        我家有过很多很多只猫，有大猫有小猫有刚出生的小小猫。多的我都不曾给它们其中任何一只起过名字，想来不免有些遗憾和伤感。

        村庄里，有勤劳贤惠善良的母亲的人家多半是会养猫的，母亲养了一群又一群的猫，把猫送给过很多很多的人。母亲是不允许我们虐待猫的，哪怕一丁点的对猫不友善都是不允许的。懒人家不养猫，便简单的用下毒药方式来驱除耗子。猫是分辨不出墙角的耗子是否有吃过毒药的，这常常导致悲剧的发生。记忆里，猫的离逝多是此故。

        曾经，我们家有一只强壮的大猫，个大力气也大，还总招摇惹事不听话(偷邻居晾晒的小鱼被邻居当场发现就不止一次)，惹得母亲那么贤良有耐心的人都几番忍不住要赶走它。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它自己走了，不知道是因羞愧还是为了自由。它这一走，连同母亲在内，我们不禁都又有些难过了，担心它在外面没有了家，只能风餐露宿，想想就忘了它之前的种种不好，只是想着它会好可怜。长大后，我早早便北上、南下、东行又复北上到更北处，更懂这滋味、更明这道理。

        没想到的是，两年后的某一天，我们家大猫竟然又回来了，把我们都惊呆了。我们赶紧呼唤母亲，刚从厨房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的母亲好像定格了似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大猫的归来，我相信了母亲曾说过的话“世间是有奇迹的”。

        大猫归来时，更健壮了，就像个身材极棒的并依然每天坚持锻炼的青年。毛发变的有些发红，就如藏族汉子脸庞的那种红，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同时带着股野性。可是，好景不长，大猫归来没几天便长久的离开了我们。它不小心吃了吃过毒药的耗子，倒在了院门外。悲喜交替是这样的快，让人心里一点来不及准备，只剩思量。或许这就是世界的真实。

        人们常说，猫有九条命。但愿真有。在村庄，猫是被人当灵物的，母亲也极信。有人曾说，某个深夜，见二大爷家屋脊上有只双眼炯炯发光的黑猫停留并走过，人们预言这是好兆头，家里将会出贵人(富贵人)。后来堂哥长大后成了村庄解放后第一个考到北京上大学的读书人(解放前有好几个)。猫在村人的心里，便更是灵物了。

有猫的日子

        在我年幼时，村庄人们是不吃牛、狗和猫的。因为它们都是对人们有贡献的，人们和它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早把它们当作了家庭的一员。牛离别后，人们会把它们卖到外地，再添些钱买头新牛。牛很贵重，而人贫穷，不卖掉故去的牛，多半是没有足够的钱去买新牛的，没有了牛，田地就无法耕作。在村庄长大，我们更懂牛付出的是什么！狗故去后，会挖坑埋在土里。只有猫是特别的，它离去后，人们按习俗常把它悬挂于树上。至于习俗的来由，我记不清了，百度了一下，葬猫于树的种种云云都不似是村庄葬猫于树习俗的来由。

        今天，在都市，猫是人们的宠物儿，品种繁多，不少身价不菲。它们不再需要用劳动证明自己，只需取乐于主人。围绕着它们的是一条具大的产业链，那链仿佛一张网。它们是幸福的，它们有精美的食物，它们有合时节的衣服，它们有漂亮的住所，它们有特设的娱乐场所，它们有专职的医生，它们还拥有很多很多。

        但我知道它们都不是我的猫，我的猫不是这样的，我的猫是家猫。我的猫不是宠物，虽然它也陪我玩耍，但它更有它独自的使命和职责。

        离开村庄后，我便没再养过猫。但每当人们谈论猫，我便常常会想起我们家曾经的那些猫，尤其会想念起那只曾外出远走两年的大猫，想起曾经属于我们的那些个有猫的日子。

                                                  2019.6.10

                                              哈尔滨·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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