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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的门》中的“大与小”

《羊的门》中的“大与小”

作者: 程景至 | 来源:发表于2023-04-26 15:39 被阅读0次

    《羊的门》的开章不是从“羊”,也不是从“门”开始讲,而是从地域、植物、方言等方面向读者展开豫中平原从时间、空间以及在其生长期间的生物讲起,这些看似与标题中中提到的两个“物”不相干,但是待你读到后面,你会发现,他们之间的链接紧密相关。

    1.情感上的“大小”

    开章讲完了各种物,从呼国庆这里就开启围绕“人”的叙述。呼国庆的出现是从他“私”的一面开始的,他最近因离婚事情头疼,提及离婚缘由,他既有甜蜜不已又有苦恼不堪。

    和情人的秘密连接让他甜蜜不已,而和发妻的婚姻连接却让他苦恼不已。不同于普通人的爱与不爱,呼国庆彼时的角色和地位决定了他不得不在爱与不爱衍生出的放与不放中斡旋。

    呼国庆与谢丽娟的相识起源于那次组织提拔考察。作为市里干部下沉考察的其中一人,谢丽娟发挥了她作为工作人员的作用,同时也在不经意间发散出了她作为一名年轻靓丽女子的魅力,恰是这股魅力在某一刻勾住了呼国庆,二人也在那次见面的一次非正式谈话中互相传递了不偏不倚却又有点暧昧不清的信息,这“暧昧不清”信息的巧妙转达模糊又精准的预告了二者接下来的故事。

    工作中,呼国庆顺利通过考察,被提拔为县长,与此同时,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打开了精神上的某种开关,直至再一次见到谢丽娟,他确信他这种精神上的开关彻底打开了。

    一次市里开会结束,呼国庆再次见到了谢丽娟,但是当时的见面场合让他们彼此克制内心的激情,二人表现出从未相见过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让呼国庆感到不安和失落,但是凭借着一县之长的权威欲和征服欲,他转而通过另一种方式与谢丽娟碰面,接着便是沉迷、沉沦。

    他决定离婚,但是作为县长,离婚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如何实现既能成功离婚,又能让自己在法情之上占据绝对优势,是他荣升为县长之后认真筹谋的第一件事。而这件事,让读者第一次见证了他的精明和算计。

    和情人做约定,长时间不能面;

    和发妻传规定,长时间无法见;

    然后突然一个出差回家撞见妻子吴广文和秦校长,这一撞则将自己“撞”成了婚姻关系里的受害者,并采取各种手段将“受害者”这种情状公开化,为自己后面的离婚做好铺垫。

    就在呼国庆以为自己计划得天衣无缝,准备和情人谢丽娟双宿双飞的时候,范骡子的出现以及这个小人物的思谋打破了这片呼国庆筹谋好的一切。

    范骡子和呼国庆的发妻是亲戚,在呼国庆上任县长后,范骡子本想借着呼国庆这个高枝在工作上升一升,于是他借着去呼国庆家里偷偷塞了一沓钱,但是呼国庆好歹也是在系统里摸爬滚打多年,这次又能成功被提拔到县委,在识人驭人之上有着自己的坚持。于私,他本可以推范骡子一把,于公,他选择掐范骡子一下。

    他这次选择了“面上的公心”。他将范骡子的一沓钱送到县委书记王华欣的办公室,因为他知道范骡子是王华欣一手培植的人,一方面表现出自己作为行政一把手的刚正不阿,一方面又表现出作为县委书记搭班子的县长的明事理,因为至少没直接交给纪委嘛!但是就是他的这种决定为他之后的危机埋下了炸弹,这次彻底算是明面上将王书记得罪了!

    范骡子被处理了,然后接着县长和吴广文离婚了,这一切让本想走捷径的范骡子嗅出了背后的弯弯绕绕,他找到王华欣,王华欣抓住了机会,运用系统人的思维和处事技巧给范骡子出招,没想到这一招成为呼国庆第一次陷入大危机的致命一击。

    这样一来,呼国庆不仅未能同谢丽娟顺利在一起,同时一时之间竟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并且这次的浪直接扑向了呼国庆还未坐稳的县长之位。

    这是一次由情感引发的大小较量,这次较量直接导致呼国庆面临政治生涯的危机。

    2.官场上的“大小”

    情感上的“大小”较量搅动了官场上的“大小”较量,这种“大小”较量可能更早。县委书记王华欣作为县委的“一号人物”,他需要每一个下属认可他“一”的地位—“一号车”的是他“一”在外的权威,“一号座位”是他“一”在内的权威,这些形式上的“一”恰恰说明内容上的“一”,恰恰能体现内容上的“一”,有时候“形式”比“内容”还重要。

    在县委班子里,王华欣与呼国庆一直面和心不和,而范骡子“走后门”事件发生后,则直接将这种心不和延伸到了面上。呼国庆借着范骡子私下求的事秉持公心和王华欣公事公办,王华欣则借着呼国庆离婚后被众人知晓的事和呼国庆私下较量,这一次的官场“大小”较量前半段呼国庆输了,后半段王华欣输了。

    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美。呼国庆在这一次的较量中笑到了最后,并出人意料的从县长之职升之县委书记一职,从“2”上升到了“1”,王华欣则明圣暗降,尽管去市里担任信访局局长,却没有实权,这一局的较量,王华欣败北。

    然而,众人皆知官场并无长久的和平顺遂,所以官场中人与人的关系会持续保持一种不亲近但有不陌生的距离感。不太亲切,不至于因为某一方的倒台或者突然遭难而给自己带来麻烦;不太陌生,又给自己的未来官场生活留了些许可操作空间,不至于现在落难的某个人或集团后来的突然转圜而给自己带来麻烦,看吧,官场的“大小”较量不光在大人物之间,小人物之间乃至大人物与小人物之间都有这种“大小”较量。

    从呼县长到呼书记,不光是称呼这种形式的变化,更多的是这种形式里的内容。呼国庆出行坐“一号车”,开会坐“一号座”。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斩断和谢丽娟的关系,因为继续下去会让他的官场生涯中断,他只好忍痛割爱,用忍耐和抑制完成自己内心的独白;第二件事就是和前期复婚,成为一个在官场和私场没有缝隙的人;第三件事就是筹划反击王华欣,而这其中的第一步就是运用官场话术和技术拉拢范骡子反叛,揭发王华欣。

    反击王华欣的契机是范骡子挖到的,对这个契机的把握、挖掘和运用,范骡子也是做了周密的计划,这一次将是范骡子这个小人物和呼王这两个大人物的较量,只是原本范王的同向较量此刻变成相向较量。

    端掉“亿元村”,是呼国庆上任县委书记后的第一件大事,他知道能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这么多年的“亿元村”必然有它自身的生存逻辑,光靠所谓的口碑是没用的,其中的权钱连接必不可少,他只知道这是前任县委书记主抓和主撑的销售假烟的基地,如果不是本次的正面较量,他可能不知道原来小村身后竟然有着大力量,而这次的大力量再次成为他官场危机的导火索。

    呼国庆凭借他的官场智慧和与各种背景大人物打交道的技巧,成功拦截和阻止了前来营救“亿元村”的大力量。然而在收尾处置造烟设备的过程中,呼国庆棋歪一步,给自己埋下祸根。

    前情人的突然求助,让他纠结不已,肯与不肯之间的徘徊已经暗示出他随后的官场命运。而这次直接成为呼官场生涯最大的一次危机,这一次官场的“大小”较量再次成为副市长王华欣和县委书记呼国庆两个大人物的较量。

    3.人场上的“大小”

    官场风云变幻。曾经的“小”可能成为“大”,曾经的“大”也可能成为“小”,大小之间本就不存在力量平衡,绝大多数时候只存在能量转化,“小”变成“大”,“大”变成“小”,至少在官场是这样的。

    然而官场中维持“大”与“小”的的有序转化则更大原因来自人场的“大小”较量。在这一点上,呼国庆和王华欣都尝试过,并且他们二人尝试的对象都是范骡子。

    王华欣从信访局局长升任为副市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跟呼国庆较量,而较量的关键环节又在范骡子身上,于是他也和呼国庆一样巧妙运用了自己的官场智慧和驭人技巧成功让范骡子策反。然后根据范骡子提供的信息实施对呼国庆的调查和反击。

    对范骡子的策反流程和话术跟呼国庆如出一辙,策反成功后依然依靠范骡子成为“较量”形式上的领头羊,过程复杂,但最终的结果是成功的,呼国庆再次身陷囹圄,而且这一次是有实实在在的人证物证在手,眼见翻盘无望,但是他还是想拼死一搏。他选择“搏”的方式就是在自己被控制起来之前就提前跟他的“伯乐”联系了,这一次看来又得依靠这位“伯乐”了。

    “伯乐”是呼天成,呼家堡四十多年的控制人,无论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而且更多的是精神上,按照呼天成的管理哲学就是经营“人场”。

    “人场”的经营并不是一帆风顺,四十年风雨路,四十载坎坷行。为了从实际上把控呼家堡的“人场”,呼天成主要通过三个动作,一是“堵”,堵住公社易被偷的漏洞。面对公社偷盗行为,抓一人容易,然而抓一群困难,在“不进则退”的间隙,他锚定了孙布袋的“脸”,将孙布袋作为典型在呼家堡游行,告诫全村的村民偷盗行为一定会面临这种“不要脸”的惩戒,最后的结果是有效的,呼家堡再无人偷盗;一是“服”, 征服村民对迷信的笃信。刘全女儿的殒命同哑巴河之间,因村里多年的迷信而串联出刘全父亲为让自己女儿“超生”而做出的诸多荒诞行为,呼天成嗤之以鼻,他是坚定的“无神无鬼”论者,他深知村民一旦被神鬼束缚,那么他自己在呼家堡的权威就很难深深立住,所以当众人都在害怕在哑巴河淹死的刘全女儿变成厉鬼报复之时,呼天成选择在哑巴河边站立三天,看看是否有神有鬼来报复,这样的行为直接让他自己在呼家堡成为超越神鬼的存在;三是“斗”,用批斗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揭私。他通过一次又一次批斗大会,使由血缘,道德维系的传统村社关系一点点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以自己为中心的集权式管理模式,然后他又通过每周一次的表彰大会,榜样的力量,恩威并施,让人们习惯对自己的绝对服从。就是这当时有“预谋”的几件大事让他站稳了他在呼家堡实际控制人的脚跟。

    “小人物”与“小人物”之间的较量,其结果导向就有可能演变成其中一方的“小”变“大”,而另一方的“小”不变或变更“小”。

    知“小”懂“小”,懂“小”善用“小”,关于这一点,呼天成运用到了极致。他经营的“人场”不仅仅限于呼家堡内部,四十年的运筹帷幄,起源于这里的“人场”早已覆盖至县市省乃至首都。他冒险帮助“文革”中被迫害的秋老、他培养像呼国庆、冯云山、范丙臣等各行各业的领头羊,然后通过几十年不间断地输送呼家堡特产、不断出面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解决他们在职业生涯中遇到的困难,但是却不接受他们任何形式的回馈,这种不断人情输出搭建的巨型渠道成为未来不断树立呼天成权威而输送的营养元素,也让呼天成能在呼国庆即将无法翻身的紧要关头救下了呼国庆。拥有这样能帮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能力的人就是将“小”运用到了极致。

    呼国庆的顺归咎于呼天成的培养,而呼国庆的逆归咎于他在自我意识觉醒下想要的逃离。这在他第一次遇到官场危机时,呼天成一直在向呼国庆强调要活小,不要太聪明,呼伯所说的聪明就是呼国庆开始摆脱“羊群思维”,开始有自我意识觉醒,所以他对自己承诺未来要少靠呼伯,然而形式上的“大人物”哪里抗衡得了内容上的“大人物”,呼天成略施小计他就再次陷入危机,当然第二次的危机主要还是呼国庆自己意志不坚定,对前情人的留恋和对自己贪欲的失控。如果呼国庆想要完全摆脱呼伯就应该像呼伯那样通过不断锻炼意志抵制诱惑,成为自己精神上的绝对控制人,这一点呼伯在每次面对秀丫的时候做到了。呼天成早就看清了呼国庆这一点。所以他们二人的“大小”较量注定是前者胜利,后者败北。

    《羊的门》题的主角是“羊”,而内容的主角却是“人”,整本小说呈现的是“人”如何被驯化为听话的“羊”,故事的主角呼天成做到了成功驯化,而呼国庆却成为他驯化成果的一个偏差,这个偏差恰恰让呼天成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对呼国庆,他选择培养、帮助、考验,最后选定接班人,他或许期待呼国庆能经营他呕心沥血四十年的“人场”,然而本故事的撰写有其特殊的政治文化背景,抛开这一系列背景,这样的“人场”或许在现下依然存在,于我们每一个普通人而言,或许我们是其中之一温顺的“羊”或叛逆的“羊”,不论是何种,我想我们目前能从这部小说中掘起到的是我们要有“人”的意识,众生芸芸,作为“人”要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要有是非观,不能光有人云亦云,不能光有羊群齐冲,能做到这点,相信起码能成为一个可以做自己但不伤害他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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