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老了

很小的时候，她说要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他说最好的老师是父母，妇唱夫随，于是我过上了听磁带背唐诗乘法口诀和听鞠萍姐姐讲故事的美好幼儿生活。

上学了，她说要给我最好的教育，留在了最伟大的教育家孔子生活过的山东。后来，她又在生活中处处发现孔子思想中遗留下的书生迂腐，极力对他和我劝勉:最酸的就是书生，孔老二，封建。我们点头微笑，她看电视，他和我各自看报读书。

再长大一些她来北京探亲，山中无大王猢狲可翻天。他给我煮了许多面条，荷包蛋的，打卤的，清汤面拌菜、咸菜——清汤面。吃饱了带我去看电影，逛商场，压马路……等她从北京回来，见她最亲最喋喋不休的是老师，这些天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你家孩子你走多久就有多久没交过作业了。当天晚上就看着我写作业，老师特别配合，吃完饭就写写到快十点了还没写完气的她说你们小孩都写点什么写不完？接着找了老师，然后每天作业就都控制在半小时以里了。

有一年夏天，她带我去了武汉，她的哥哥读大学的地方，我看见了学校和长江，第一次坐船，第一次登黄鹤楼，到了武汉她身体突然不舒服，同行的阿姨爱热闹不留心的性格，公交站和住所我提醒着。她回来逢人就说，关键时刻我比大人有用，记路记车不用人管还能照顾人。他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对我一定要读最好的大学这个决定表示出激动的兴奋。我想，他是希望我能在快乐中懂得幸福，成为一个使自己幸福也给别人幸福的人，他希望我自己能找到一条幸福的路，让快乐开满鲜花，留下脚印和芬芳。

有一回他的手不小心割破，口子不小，包扎的很笨拙，每天帮他洗手都会忍不住笑，心里总想这要是系个蝴蝶结该多好看啊！这什么呀！坐在他做好的秋千上，看着空荡荡的家，在心里期待快点长大，快点上大学，要留住她脸上看我拿到第一名成绩时才有的笑容，要他生活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充满了力量。

我以为，当他们老了，我就长大了，不辜负她的期待也记得他要我用心的生活，而他们，没有了我在身边，会彼此依赖着，年纪一大也就争吵不动了。我会给他们想要的幸福，各自心里期待多年我默默看着的幸福。生活若是可以为，哪有遗憾和追悔！

当我送他离开，我忽然觉得他从此都会和我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他可以像小时候那样笑看着我，拥抱我。

当她找回了人生的梦想，重新有了朋友和朋友圈，人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爱打扮也越来越好看，我帮她挑衣服（其实我看的不只是她喜欢也是他爱看的），搭配出门的包，她开开心心出门的时候，他应该对我还都打了个及格分吧。

当他们老了，我不再去想。我相信，她这样快乐下去，美丽下去，爱健康爱生活下去，六十岁才是心无所碍的正青春，七十岁可以爬爬长城去隔壁俄罗斯看看小时候老同学，八十岁说不定组团去个以色列。最幸福的样子，在我心里一直默默祈祷的不外乎如此。

一只蝴蝶，一只枯叶蝶在枝干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它可能已经飞不动了，不想飞了，忘记飞翔是什么，可是让它飞，推着它飞，它会像破茧成蝶那样美丽自由。而我，要深深努力的，是预备一个落脚处，当它累了，一个可以停留的愿意停下的地方。心有些疼，好在是幸福的。

2017 /01/01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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