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两点半醒来。挺好,宿舍大院静极。无边的静,无限的静。我心平静如一泓细细的流泉,你听不到决决之音,却看得见它悠悠地往外流淌。
于是,我拿起了笔,向你吐露心声。写呀,写呀,偶尔端起朋友送的紫砂杯,喝一口热茶。我一直写到上午九点,将两千字落到了纸上。这是挺有意思的事,自我感觉良好。
你能吗,你行不?或许你会问。
能,也行。只要我努力,静静地,耐心地写,没什么不能,不行的。
我已经有表达我的发现,表达我的思想的能力。数十年的阅历,数十年的自修,自有我的生活体验,自有我的人生感悟,以及文化熏陶的积累和融汇。
我的精神尚好,挚友曾送我四字:精神不老。我思路清晰,随意“调兵遣将”(汉语言文字是我唯一掌握的部队,有兵有将),语言较流畅,这是我能写的基础。
我写字颇认真,挺耐心,象一个初入学的小学生,总是小心翼翼,一笔一画地写。生怕老师向我瞪眼,画我的眼圈,打我的掌心。
我也有私心,请先别责怪我,难道你就毫无私心?
我的私心源于1979年2月13日夜,我买了《新文学史料》第一辑。我连夜读了老舍先生的《八方风雨》,读了他同时代的作家楼适夷、锡金、李长之、高君箴等先生怀念老舍先生的文章。
读毕,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这个懵懵懂懂的文学青年,终于明白我此后的人生之路该怎么走。
读书,必须认真地,刻苦地,好好地读书。不多读书,所谓文学创作,无非是痴人说梦!
于是,逛书店。新华书店就在我单位曲尺形的横街上,步行往返不足20分钟,如毗邻而居。
那时我以工代干,负责单位的文字资料工作,相对自由,轻松。白天去工地了解情况,我鬼精鬼精的,一天需去两个工地时,我踩一部旧单车,东去西来,半天搞掂。
中午回饭堂吃过那一角两分钱一餐的饭菜,上三楼进了我那三角形、约10平米的房间,便如鲁迅先生当年所吟:“躲进小楼成一统”,有了我独立的天下。
“十指不沾坭,鳞鳞居大厦”的不公,直到改革开放多年后才逐步改变。
我最初进单位时,与另两位青工同居一室。我以工代干后,为让我能静心读书作文,慈眉善目,待人和气,创建公司的功臣之一梁副经理,竟叫人帮忙将他的一应生活必须品搬去工棚似的旧平房,而将我的被铺搬进他原住的房间。
我曾在某些篇章提及我的知青生活,说起写稿至夜半,岭北公社陈寿书记自掏腰包给我提供宵夜的故事。我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何德何能,每到一个地方工作都会遇上好人,宛如父兄,对我极备关心?让我至今感恩不尽!
或许你会说我扯远了,又偏题。好吧,咱吁一声拉住心性这头任性的犟牛,再说逛书店的事。
稍事休息,我悄悄将自行车推出去,去了新华书店,让他们误以为我去了工地。那时候没有BB机、手机,临时有事领导或同事想找我,他们也没办法,要办的事只能麻烦他们。
日日夜夜到书店,如探亲访友一般,同书店的人熟了,就如兄弟姐妹一样,书任我翻,任我看,任我挑挑拣拣。
偶尔遇到新来的售书员,大多数是城里领导干部的子弟,又年轻。男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满面红光。女的长发飘飘柔柔,脸上虽然难免有几粒让她们烦恼的美丽青春豆,倒也水灵,貌若花仙子,漂漂亮亮。
他们见我只看不买,又东寻西找,就满脸不肖,蛮不高兴,互相丢个眼色,扁扁嘴,哼吭有声。见他们如此态度,老员工不高兴了,就说他们几句:“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你讨厌他干什么?”日子一长,他们也就以平常之心,平等待我。
不是我想占新华书店的便宜,光看不买,有时也买上一两本。那时候出版的书真多!还便宜过塘坭。
一部列夫•托尔斯泰著的《安娜•卡列尼娜》,上、下厚厚两册,标价才2.90元。张扬著的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当时可说是一纸风行,洛阳纸贵,但标价也只是0.84元。
可我买不起,每月33.29元工资,要养家,只能花三五角钱买些小丛书,如茅盾的《林家铺子》,0.28元;萧红的《生死场》,0.38元。
稍后,我入了工会,又办了县图书馆的借书证,两处均有藏书,可借阅,加上孩子渐长,要上学,那点儿工资总让人有捉襟见衬之感,有意无意间渐渐疏远了新华书店这个大美人,或者她伤心过度,近年竟关门大吉。
美人,你怨我么?怨也白怨,是时代发展,科技进步,人手一部手机或电脑,家家户户都有电视看造成的。连我这个对你忠心耿耿的仆人,都用手机写作,查百度,上简书,发微博了。
如今新的纸质书又贵得离谱,连小学生杂七杂八的辅导书,动辄就要数十元一本,谁还愿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不见出出入入,招摇过市的,都是些低头一族么?非我罪也!我还坚持看纸质书呢,不过多来自你的孪生姐妹,那些旧书店旧书摊而已。我这是去新图旧,并非贪新弃旧,没钱呀,你懂的。
扯来扯去我真成了刘姥姥进了荣国府,想巴结主子讨点赏钱似的,在此信口开河,不知轻重。好在,我还断断续续记得一点楼适夷先生他们赞扬老舍先生的话:
……拿起他的永不停息的健笔,写出作品来总是多方听取别人的意见,毫不厌烦地一次次修改和易稿。
……为了写好新的作品,总是不断地去熟悉生活,深入群众,从不回避艰苦的生活。
……他的原稿,都是楷书,……不苟,就象他的创作和为人不苟一样。
有这三段話压轴,我这篇随笔,对初学写作者总该有所启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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