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哥终于找着了工作,在小汤山的一栋别墅里编辑医书,每日来回骑行二十多公里,走过大道,穿过乡村,日出沙河,日落还是沙河,栉风沐雨,乐此不疲。
可我,依旧是一个游手好闲,拿着储蓄罐里的硬币和门口堆砌的啤酒瓶去楼下小卖部换小浣熊果腹的待业游民。别墅里上班的厚哥,在我的心里光芒万丈,好似他已然拥有了一栋别墅,每天来到沙河也只是体验生活。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厚哥的工作,一中文专业毕业生怎么会编撰医书,厚哥告诉我:"这出版行业良莠不齐,就连社科类的出版读物,都是一些出版社招揽几人,从百度搜索复制粘贴,再打乱顺序,接着稍加润色排版,就是自己的东西了"。恍然大悟之下,我暗下了几次不与三观败坏的"恶俗势力"苟且共生的决心,以至于之后的半年时间,竟没找着合适的工作,高不成低不就。
幸福城公寓里,白天比夜晚安静了些许,少去很多不可描述的声音。隔壁的女孩,白天总是敞开着门,晚上总是震耳欲聋。女孩穿着薄薄的吊带短裙,门口的影子忽长忽短。闲来无事的我,盯着窗外飞过的直升机,决定下楼去探索它来去的方向。经过女孩门前,瞥见床脚下的汤锅正升腾着热气,白赤赤的笼罩着半拉屋子。桌角的电风扇一吹,撅着屁股做饭的她,貌似没在意自己漏了春光,也没察觉到门外之人恍惚间的伫立。
下楼走了没几步,突然看见阴影处有几人正向我打招呼,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起打球的贵州哥们。记得之前闲聊的时候,哥们说他姓段,来自贵州凯里,苗族人。
被査先生洗过脑的我,一度怀疑段兄弟是不是大理段氏的后人,脑海里浮想着:"云南和贵州山水相依,南下的蒙古铁骑将大理灭国之后,大理君臣和段氏贵胄们携家眷仓皇逃离,来不及挥别美丽的苍山洱海,一路车马疾驰,跋山涉水,最后来到了美丽的黔东南苗寨,从此隐然于世"。
段兄弟长的一脸正气,个头也不似南方人的短小精干,倒是多了几分北方汉子的高大魁梧。段兄弟和我在树荫下聊了一些关于山西、贵州和北京之间的风土变化,又提到了篮球,滔滔不绝很是投机,于是邀请我说:"家里堂哥今天过来了,带了老家的腊肉和牛肉,今天晚上家里做酸汤鱼,兄弟来家尝尝呗",平日里就着麻辣烫啃小浣熊的我,简直没有一点拒绝的理由,欣然前往。
到了段兄弟家,沙发上已经有几位来自浙江和贵州的朋友在熟络的聊着天。一阵奇异的香气飘过,百无聊赖的我,趁机钻进了厨房。堂哥朴实的冲我打了个招呼,正低头,一个硕大的鱼头哀怨的看着我,嘴巴一张一翕,堂哥要开始杀鱼了,这鱼莫非感知到了下场,想作挣扎,却不料"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段兄弟告诉我,这是贵州酸汤鱼中的一种专用配料,也是贵州特产,叫做木姜子油,一锅酸汤里,只消放上一滴,味道便会扑鼻而至。片刻功夫,段兄弟和堂哥就把食材准备妥当,可以上桌吃饭了。
酸汤鱼一口下肚,丝滑入味,纯正的苗家酸汤味型独特,酸鲜可口。段兄弟让我尝尝旁边的牛肉,我嚼了一片,韧劲十足,肉香四溢。
"这是什么牛肉,竟有这样的独特口感?"
堂哥说:"这是我们苗寨的斗牛,在我们凯里,各村寨都有斗牛的习俗,每年,村寨里的牛迷,会共同出资购买一头品相上乘的牯牛,并由专人进行调教和训练。一头勇猛善战的牯牛对于村寨来说,意味着光荣和力量,一头好的斗牛被视作全村寨的财富,赢了有可观的奖金,输了或者丧失了战斗力的话,就到这儿了",堂哥对着盘子里的牛肉努了努嘴。
段兄弟得意的讲着家乡的美味,原来在生态多样的黔东南地区,穿山甲、野猪等各式野味上桌,竟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你知道吗?我们黔东南的好些林子里都盛产金丝楠木,我家的宅子,就是祖辈从山里搬运下来的金丝楠木搭建起来的", 酒过三巡的段兄弟眼睛里仿佛闪着光,边聊着天边送我下楼。暮色沉沉的沙河,此时又喧闹了起来,回过头道别,我更加断定,此人定是段氏后人,择日需讨教一番六脉神剑。
法兰西那位罗老师曾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晚上回到家,厚哥嚼着自己最喜欢的辣辣菜,说自己不想过早的"死掉",于是把老板给炒了。暮色中,我将手里的半瓶北冰洋递给了眼前这位放弃了别墅还没吃上酸汤鱼的朋友,以示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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