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衣节

        又是一年寒衣节，对于远离家乡的游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已故父母的思念。加了一天班的我，一身疲惫回到家，家里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简单吃了点水果算是晚饭。打开电脑做点未完的工作，忙完已经夜间23点了。猛然想起今天是十月初一，庆幸还没过零点，点开天堂网上的纪念馆，当父母的照片映入眼帘，音乐响起，我热泪盈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默默敲打着键盘，想对父母说的话从指尖流出。

      父亲离世已经三十多年，他走的那年我刚上高中，放暑假回去，看到生病的父亲，我搀扶他到村南头的地边乘凉。当时我一点没有想到父亲会离开我，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身体不太好，每次生病经过医生治疗后都能转危为安，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无非就是吃吃药、打打针，父亲就会好起来的。但这次我错了，父亲一直病着，且越来越重，家里的亲戚来来往往，三位姐姐轮流来家里照顾父亲。地里的草长了很高，也没有时间去地里拔草。多年都不来家里的大哥、大嫂也托人捎信儿，让母亲同意他们来家里看望父亲，他们大概已经预料到父亲将不久于人世，只是我不知道，还在懵懵懂懂中等着父亲好起来。

        1989年农历6月29日凌晨，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走时家里只有母亲、二姐、三哥和我。那天早上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母亲看到父亲的情况不好，让我去喊离我家较近的一个本家。我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外边，天还没亮，路上没有任何亮光，我拼了命地往前跑，到了本家门口 ，大声喊着，用手拍他家门，告诉他父亲快不行了。他很快到我家，看了情况，又去喊住在村子北边的大哥、大嫂。多年后回想起来，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咽气的，只记得母亲喊二姐给父亲擦脚。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跑到本家去喊的人，下那么大的雨，我没有拿任何雨具，竟然也没有感觉到冷。我甚至不清楚我的衣服有没有淋湿，我不记得那天早上我是如何度过的，甚至不记得有没有吃早饭。后来我经常做梦，漆黑的夜晚，下着雨，我一个人在奔跑，没有光，看不到路的尽头，梦中我也是没有知觉，雨打在身上不知道冷。父亲走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话，他只是在走的前几天告诉大哥，让他不要和母亲及弟弟妹妹们太计较，大哥没有答应他，他此后便没再讲话。我不知道父亲走时有没有不甘，他肯定不放心留下母亲和尚未成家的三哥和我，但生命无常，他无法决定自己生死。

      父亲走那年我十七岁，三哥二十一岁，他走后很长时间我都无法相信。我和三哥在棺材边守灵七天，每天睡在父亲的棺材旁边，我非但没有害怕，却感觉很踏实，感觉父亲就在身边。直到父亲下葬那天，安葬完父亲回到家里，看到空空如也的堂屋，我内心的失落感由心底升起。我悄悄走到里屋，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外边的宴席已经开始，送葬回来的亲戚都在坐席，而我却陷入无边的悲痛之中，母亲发现了我，安排我到外边吃饭。母亲忍受着失去亲人的悲痛，挺起胸膛，安排着一切，她逼着自己坚强，如一只老鹰般，张开翅膀护着自己的孩子。

      父亲走后，家里陷入极度贫困，我艰难的高中生活也从此时开始。父亲走后的第一年我就面临着交不起学费的窘境！艰苦的日子让我来不及悲痛，忍受着饥饿，拼命学习是我唯一的选择。后来我考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生子，父亲都没有看到，这也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没有为父亲做过一点贡献。母亲有一次曾说到，如果你父亲还在，看到现在这一大家子，该是多么开心呀！是呀，父爱如山，我的记忆总是停留在冬天放学回来，父亲用温暖的大手握住我冰冷的小手时的情景，父亲慈祥的笑容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2015年农历5月20日，母亲在经过一年的病痛折磨后也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在这世上便成了孤儿。那年的五月端午，我回了一趟家，当时母亲已经意识不清，但我回去的第二天，她突然清醒了，我给她擦澡，她说洗干净了好回去。离开家时，我突然心血来潮，对着母亲的床跪下，磕了个头，没想到这就是我与母亲的最后一面。我后来知道，我走后母亲再也没有清醒过，直到她去世，我给她擦的那次澡也成了她最后一次洗澡。母亲走时我不在身边，她去世的第四天我回到了家里。转入胡同，门口白色的讣告让我的心揪疼。进入院子，看到正对门口的棺材，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扑到棺材前，双腿跪地，已经泣不成声。父亲走后，母亲又陪伴了我们26年。这二十多年里，我们一起经历了各种困难，也品尝到了生活的美好，有眼泪也有欢笑。那些年，母亲是我内心最大的牵挂。因为工作关系，我在家的时间很少，照顾母亲的时间也屈指可数，这是我一直以来总觉得愧对母亲的地方。母亲走时，五世同堂，88岁，也算是高龄。哥哥姐姐们都觉得母亲算是寿终正寝，但我内心却时时自责，我为母亲做得太少，我没有保护好我的母亲。

     如今，父母都离我远去，我连回去在父母坟前烧张纸的时间都很少，尤其是每年的清明、中元和寒衣节，我没有回去过一次。小时候过怕了穷苦的日子，我一心想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如今日子好过了，可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这人世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这辈子欠父母的，等我和父母在另一个世界相见时再还吧，希望远在天堂的父母能原谅我。

      祝我在天堂的父母一切安好！

                                                                          2020年11月16日，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