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房里,陪他们聊家常。
母亲说,前段时间在爱莲那理发碰到同学了,一个张集的,一个军胡寨的。爱莲是村里的理发师,她是家族传承手艺。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是她父亲领着他们姊妹几个在村里给村民们理发,每年向每户人家收点粮食。他们还负责吹响,就是谁家有红白事时,请他们奏乐。
我很诧异,60多年前的同学,还能认出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母亲已经75岁,以前听她说过她上学是上到四年级,因为要走很远才能上五年级,全村就她自己了,所以她就不上了。
母亲笑了,说:“咋能不认识呢,当闺女的时候,我和刘星的小姨,是在宣传队里,常常一起去开会,。”我更好奇了,母亲说的那个小姨,我也称呼她为小姨。但我不知道她们俩还曾经有一段这样的经历。我笑着调侃母亲:“那你们是不是都有两手,会唱歌,还是会跳舞?”母亲也笑着回忆起来:“那时候宣传队里都是负责宣传政策理论的,哪有啥歌舞。上面来了政策,俺们去学习,回来给大家传达。那时候,常常一开会就好几天,都是俺俩一块去……”
母亲继续回忆那段岁月:“那时候,刘星小姨家就住在你大舅的宅子那里,后来你大舅盖了房子。俺俩关系最好了。她的脾气很好,慢斤四两的。但是呢,嫁了一个不正干的男人,光赌博,家里也不管,还打人。有一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她就离婚了。离婚后,嫁到前王庄。嫁的这个人很好,会手艺,对她可好了。成年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那又生了俩儿俩闺女。现在,她生活得很好。”
母亲说的这个刘星的小姨,我也称她姨,我隐隐约约有印象。刘星的妹妹是我小学同学,她是个有着瓜子脸大眼睛的小姑娘,我记忆里还是她小学时候的模样。姨的大儿子跟我是小学同学,他家似乎就在学校北边。我那时候上学天天从她家附近路过。一些画面又出来了,我常常拿着故事书,边走边看,有一次还撞到树上了。
我很喜欢听母亲讲她的那些往事,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怂恿着她讲,因为我从讲述着的她的眼睛里会看到一种亮晶晶的光,透过那股亮光,我仿佛看到了两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女孩子走在田野里的小路上,剪着齐发头,背着个书包,边走边说笑着。阳光照在她们的身上,明暗的格子衫与光亮一起流动着。那是母亲曾经的青春呀,曾经像我一样经历过的青春呀。此时,我所经历的48岁,于母亲也已经走过很多年,而她正在走着我的未来。
母亲继续讲述着那些过去的事情,我的一部分保持着浓厚的兴趣,脑海里跟随她的讲述不断切换着画面,同时也在关注着自己,为什么我会对那些过往这么感兴趣呢?或许,我还在注视着自己的来处,我在寻找在我的身上来自于父母的那些痕迹,以及那些痕迹的来处。
这一刻,在我想象的视线里,我的身影与母亲的身影仿佛叠在了一起。在时光的隧道上,我走在母亲已经走过的路上,同时,我又清晰地知道,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以我们所度过的也一定是两种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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