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于故乡,似乎总有一种美好的憧憬。身寓他乡之人,此念尤甚。然而,憧憬归憧憬,现实归现实,此等美好之情,未必如心所愿的!
想富贵还乡,虽俗些,但也是人之常情。正如身霸关中,威震天下的项羽,却念着:“富贵不还乡,如衣绣夜行,谁得而知之?”此外,想叶落归根,永眠家山之土,也是人情吧!故“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让千古游子慨从中来。
杨桃故乡往往是个,让人又爱又怯的地方。对于远方的游子而言,不管故乡好与不好,我们总会美化它,挂念它。美化它时,如“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挂念它时,就如:“买花载酒长安市,又争似,家山见桃李”
可现实的家乡,真有憧憬的那么好吗?我们眷恋的乡情真有那么纯粹吗?近来再读鲁迅先生的《故乡》深为感触。对于故乡,我们总试图滤化记忆,拣好的浓墨重彩。其实,现实中如鲁迅先生笔下的“圆规”杨二嫂,与被贫穷和岁月磨的既麻木又干瘪的闰土,也许更接近真实的乡情。只是这有些残酷,有些冷酷,既不符合自小所读诗词中“故乡”的美,也不符合我们心中残存如“桃花源”般的痴念。
龙眼对于故乡着墨,我既不想如汉赋般,唯恐不能铺陈渲染尽其美。也不想如唐诗宋词般,唯恐不能煽情堕泪。当然也不想如世情小说般,唯恐不暴露尽其世情丑态。给人绝望,不是我向往的人生哲学。世上往往只有一时的绝望,没有永恒的绝望。给自己希望,也给别人的希望,这是我之夙愿。人生之境,无论如何深沉,如何困厄,如何隐忍,总要以希望始,以希望终吧!
无论是鲁迅笔下的“故乡”,还是萧红《呼兰河传》笔下的故乡。或太过黯淡,或太过温情。而我对于自己的故乡印象,似乎殊于二者。不想夸饰,实无所夸;不想煽情,唯恐失真。只想下笔时“随心所欲不逾矩”。
稔子鄙乡是个僻远之地。既无名山,也无大川。有如众生中的一介凡俗之躯。虽幸有铁路过县过镇,但还是姿不出众,鸣不惊人。印象中,穷僻是最好的概括。几年前又曾回去过一次,那县,那镇益觉破旧荒凉。虽然近二十年,耳闻目睹整个社会,无处不在的新异。但我的那个所谓的故乡的县的镇,似乎是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国度。
当然,鄙村还是有所变迁的。小楼盖的多了,水泥路也修起来了。作为一个长期置身于,繁华巨变都市之中的我,对此略感欣慰的。不时想起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肺腑呐喊。虽隔千百年,不觉尚心有灵犀。这个时代,比杜甫的时代幸运的。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所患者,无非是“乱”和“贫”之状。乱则国破家亡,生离死别,贫则民生多艰,人生万苦。
杨梅记忆中的家山。丘陵环布,田地密密铺缀陵下。一条小河横亘其中。这是岭南僻远的山村,无甚出众之处。印象尤深的是山坡上,零零散散,无处不在的土馒头。这些冢堆,有如可爱小山躯体上的疮疤。死人的世界,活人的世界这样胡乱交织着。小时竟毫不介意嬉戏其间。如今想来,虽非后怕鬼神之淫威,实是不忍睹小山的伤痕。此等乱葬风俗,不禁一言难尽。
随着僻闭的身,伴随的就是贫穷的影。贫穷是人性最大的杀手。贫穷能让人性变贪婪,变短视,能使人情疏远,隔阂。兄弟之间,妯娌之间,邻里之间,升斗之利即可反目,甚至老死不相往来。虽然人性有恶的成分,但贫穷放大了这些毒瘤。人与人之间,总有一层势利般的隔膜。虽然以吾此时的阅历,完全能理解这些世情百态,也无心苛责谁之过。但若想坦然去受“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之情,岂非难哉?
荔枝既然山不美其美,人也不亲其亲,那传统意境中的美好“故乡”岂不是幻灭了?或许如此,或许非此。对故乡的眷念,不全是因为那山,那水,那人吧!所谓乡情,何曾不是,欲重温青春年少,似水流年的美好旧梦呢?若美梦不可重温,这传统意境中的“故乡”就无须执念。常常念道苏东坡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此言此语,让我豁然。此心所安处,即可为你我之故乡。而让我心可安者,何在?就是这“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之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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