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屋外乱糟糟的,人来人往,这一定是谁家的老人又去世了,人们在挖穴看墓呢。
紧接着便听见一阵哀乐进行曲交替着,有肖邦的进行曲,贝多芬的进行曲,莫扎特的安魂曲,和鸣着人的哭声,直听得魂断灵失。
这种情况我们已是司空见惯了,每年都会有几次,因为我们家住的宅基地后面便是这村庄上的一座墓地,不亚于一个小小的公墓,约莫有百多墓穴。每年几次节日烧冥纸的,亲人永别,友人离去,爱人分离的,都是让人痛心的时刻。
虽然听不得这么凄厉的哀乐,但主题却寓意着生者的希望,让逝者早日得到安息。
说起墓地,是我从小就害怕去的地方。小时候听姐姐讲过不少墓地鬼故事。村上谁家有人去世了?哭声震天,亲朋皆到,吊唁烧纸,高香烟雾缭绕,阴气浓重。
到了晚上更是让人头发梢炸起,逝者邻居家都在大门口洒上厚厚的一道灰线,拦截鬼魂的进入。这样持续三四天过后才出殡。那天,在家人们的哭声中,一个大大的棺材下葬在新挖的墓穴,这个人便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自己的家,来到另一个新的家,坟墓。
这便有了如此之说:人死之后变成了鬼魂,去了坟墓。于是坟地就成了鬼的住处,这个概念从此植入我的心底。
每次在地里拔草干活,看见坟地就远远的躲开,看见有人在哭我还疑惑,为什么对着鬼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的痛不欲生呢?
我也曾跟着母亲去过墓地,祭奠我的曾祖父母和祖父母,听母亲哭着念叨什么:爷爷奶奶吃饭收着你的钱,该花就花,等等之类的话,我那时似懂非懂的,且没有见到过鬼。
后来我们买了这块靠近坟地的宅基地,不少人劝我:别买,挨着墓地阴气太重,鬼那么多。我没有多想,只是看上了这片地宽敞。还半开玩笑的说,没事,鬼人不同路嘛,它走阴路,我们走阳关大路,互相躲着让着吧。具体到底谁见过鬼,长啥样,害过人没有?为什么那么多人谈鬼色变呢?总感觉有点以讹传讹罢了。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最终还是买下了这块宅基地。当然也从没见过鬼。
后来父亲离我们而去,在痛苦中我迷迷糊糊的送走了父亲,一直不敢承认他老人家离去的事实。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眼前闪现,总感觉他还活着。每次去墓地,我都习惯性的对着坟墓和父亲说说心里话,诉诉心中的思念,泪水洒入泥土,种植下我对父亲的爱,也就释怀了很多。此后,每次对父亲思之如狂,见而不得时,就一个人偷偷跑到父亲的墓地哭一场,告诉他现在生活变好了,要是那时候没有过度操劳,或许能陪我们到现在,该有多好啊。
亲爱的父亲,您的女儿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读书也算有了您曾经的小小期盼,您的孙辈们一个个都考上了大学,终是没有辜负您的厚望,可惜您却看不到了。
世间再也找不到父亲了,一堆小小的土丘成了我们父女的第二个天伦之乐的家园。看着这里的一座座坟墓,我不再害怕,这里面明明住的是我的祖辈亲人,住着我挚爱的父亲。后来母亲也埋入这片墓地,他们在里面,我在外面守着祭品让老人们品尝,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这里成了我灵魂的寄托地。
每当这时,我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睡着,母亲用扇子在旁边给我驱赶蚊虫伴我入睡。曾经的那个幸福的家,如今成了不敢触摸的空寂老屋。
我不再相信坟地的鬼之说。当有人谈到坟地有鬼害怕时,我总淡然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坟墓里住的都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亲人,一个曾经充满爱的灵魂,有什么可怕的呢?
要说世间真正可怕的应当是人,而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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