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

01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没缘由的孤独。

萧于整理着刚去超市扫荡的泡面、面包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一大堆零食，拿出了一罐乳酸菌味的RIO。

瘫在吊椅里，瞄了眼手机。绿色的信息提示灯一闪一闪的，很抢眼球。按键，是表妹的微信。

“明天你过来不呀？我们吃火锅！”

“又吃火锅………”

“那你要怎样，人多只能吃火锅”

“呃，我明天要帮人搬东西来不了……”

随便搪塞了个借口，她只是嫌麻烦。

微信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明明那么多人守着手机，却各有各的孤独。她不知道等什么，好像也没有人会不厌其烦地给她发消息了。

扫了眼空荡荡的出租屋，人已经搬走了。

嗯，分手一星期，李和伟已经搬走七天了。

窗台上的小仙人棒，根部已经干枯发黑，毛绒绒的刺在往黑黝黝的土里掉。

好像半个来月没有给它浇过水了，当初她把这小家伙从花店里拿回来，一脸傻气地想着给李和伟当生日礼物，想到他诧异失落的表情，自顾自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笑得像个疯子。

"早知道还不如买个塑料的，兴许还没这么麻烦"

嘴里嘟囔着，身体还是不情不愿地夹拉起拖鞋，去厨房找水。其实就像王甜以前来她家吐槽地一样，这玩意儿养个一年半载的不浇水，也死不了。也许，她就只是无聊了，想找个消遣。

02

回忆和李和伟的相识，自己都觉得挺不靠谱的。

平时铁公鸡一般的经理，突然要组织部门聚餐，还下血本请她们吃每客198的自助。几个精灵的人要了200块钱补贴没去吃，萧于就被撵着凑人数去了，要不然不好报销。

她胃口小，估计50块钱都没吃回本儿，还把自己撑得不行。约摸着八点的时候，两个同事便催着她一起回公司，同时还悄悄顺了四个苹果给值班的同事带回去。

那地方离公司不远，又吃的撑，三人就没打车走回去。有女人的地方话就多，萧于听着两个同事吐槽公司的经理，主管，吐槽工作上的各种烦心事儿，默默跟在后边儿，没插话。她本来话就少，又才来半个月，也插不上话。再说，这种事也只能听听就过了，少掺和进去。

回公司的时候，大厅没人。唐姐人很好，今晚上她值班，便让萧于提前下班，反正也没人看到。

她暗暗露出狡撷的微笑，麻利地去换衣间换了工作服，和唐姐打了招呼便溜了。

公司地处繁华，晚上九点多广场上全是人，高耸而富有设计感的的建筑物，装饰着亮闪闪的星星灯，DIOR、ZARA、armani各种奢侈品店灯光华霓，玻璃橱窗里衣物张扬新颖。LED大屏幕的广告牌轮换着五花八门的广告，五颜六色的灯光晃着人眼睛。

天天见贯了这场景，也会没了欣赏的兴致。她拿出个苹果，低头边走边啃，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喂，喂，你好，你好！……”

感觉有人叫自己，在一个人比较少的转角口，她回了身。

对方是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穿着灰色卫衣，很宽松的牛仔裤。

“你好，那个可能有点儿唐突，我没吓着你吧？”

男生有点儿不知所措，边说话头边左顾右盼的，手还摸着后脖颈。

说实话，她经常下班遇到微商让加微信的，估计又是让人加个微信，过几天删了便好了。

她手里拿着苹果啃着，眼睛本来就大，还睁得老大，苹果挡住了半张脸。她发型中分，黑色长卷发随意披散着，脸遮得几乎只剩眼睛。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加你微信和你做个朋友吗？”

萧于很小声得说出了名字，可是对方根本听不清。她个子小，一米六。对方估计一米八，再加上声音小，听不见是肯定的。可是那个时候她只想快点儿走，女生一个人大晚上的不安全。

两人对站着不说话，气氛很尴尬，萧于便直接拿出了手机微信二维码，男生快速地扫码加了她好友。

“你是要回家了吗？”

她点了点头，嘴边的苹果一直没放下来。

“嗯，好，那你等一下把你名字发给我哦，我就不打扰你了。”

萧于没说话，转身就大步走了，几秒便消失在了人潮里。

后来回忆那一天，她上身穿了普通的黑T，下身是黑色包臀蕾丝裙，穿了双高邦黑色帆布鞋。一身黑，很普通的装扮，在那个寸金寸土的地方，比她好看的小姐姐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李和伟后来说，从她从公司出来就一直注意到她了，觉得她很漂亮，想了解她，就在路边加了她。这还是她几次不冷不热的以为他是微商，他才实话实说的。

这样的认识真的很狗血，可是那个时候的萧于，也确实很孤独。刚毕业不久，工资又不高，每天像机器一样按时打卡上班，重复机械性的工作，还要面对同事间小利益的各种明争暗斗。可因为还是实习期，按规定她没提成，所以还能松口气躲一边儿。

熬到晚上八点下班回家，打开门，黑黑的出租屋里安静得渗人。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洗头洗澡。闲了瘫在床上，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如何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总是被无边的孤独和安静掩埋，一个人也经常拿着手机熬到深夜。

李和伟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好像多了一个理由。但是几次交谈，却明显感觉到双方价值观的差异很大。

他说，他现在的工作不固定，没钱了就工作几天，挣的钱饿不死就行了。平时就在家里闲着玩，要不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聊天呀。

可是没办法，可能人还是会被孤独打败吧，一个月后，他们还是同居了。

03

李和伟搬到了萧于的出租屋。

刚开始还是很好的，至少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热气。这样就不会再被孤独赤裸裸地袭击了。她不用一个人大晚上地把灯全关了，害怕到打雷，老鼠窜，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把自己紧紧地埋进被窝里。

她休假的时候他会和她一起去吃肯德基，以前她一个人排着长队，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还要怕陌生人的骚扰。现在她可以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和他做着鬼脸，看着他排队，洒旁边人一地狗粮。

他们没认识以前，都喜欢去同一个地方，音乐喷泉广场。

她翻他朋友圈儿录的喷泉视频，高兴地把自己朋友圈儿发过的也给他看。李和伟会在广场上给她拍好看的照片，在她和群小孩儿玩水的时候也会拍她被水淋的表情包。他会在人挤的时候，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她也可以昂首挺胸享受有个高个子男朋友别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满足了心里的一点儿小虚荣。

晚上他们会经常一起去一家老串串店，拖着拖鞋，手挽着手，融入进夏天的聒噪和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里。

很便宜的路边摊，就在路边摆的六十厘米宽的小方桌，看得见常年的油渍在木纹缝隙里发黑。老板端上来一大不锈钢盆串串，吆喝了俩碟子。这估计是这个网红城市最隐蔽的美味了。路边的老苍蝇馆子，在纵横穿插的小巷子里，和寸土寸金的城中心隔了很远的距离。

为了省钱，两人买了两瓶矿泉水，可是真的很开心，一个人没办法实现的开心。吃完了可以拉着手走回去，吐槽白天遇到的各种不顺心，再彼此损一损对方。在人很少的街道上嘻闹，在树影灯光的斑驳里，肆无忌惮地大笑。

“猪，你后悔认识我吗？”他低头笑着问她。

“我好后悔呀，我都要捡瓶子来甜肚子了！”她拽着他的胳膊，表情夸张地望着他。

他敲了下她头，“那好，以后啊我就拖个三轮车，你就坐上边儿，咱边开边吆喝！”

“吆喝啥？”

“收废品嘞，电视，冰箱，旧铁盆儿……”

04

可是生活都一直这么简单就好了。没有面包的爱情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以前萧于一个人的时候，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房租水电费交了，再买点儿衣服化妆品，平时逛逛街也没什么钱了。她再穷的时候也要死顾生活质量，每个月一定要跑去339影城看两场电影，一定要买点儿护肤品，哪怕不吃饭也要。后来和李和伟在一起后，两个人的支出让她忘记了看电影，店也不敢逛了，有时还要像妈妈要生活费补贴。

妈妈顾及她一个人在外边，才刚工作，也没说什么。

可是李和伟就是个浪子，工作可有可无，生活能过就行。渐渐地，这种日子真的会麻痹人，也会让两人怨气越来越重。

萧于每天下班开门听到的都是打游戏的声音，晚上也是。

家里乱糟糟的，厨房早上的锅碗还没有洗，饮用水也没了。一打开冰箱，还有点儿冷冰冰的水果，饼干也没有了，肚子咕咕叫的她憋满了气。垃圾桶里是捆了一半的外卖盒子，脏的油汁倒在塑料袋上，苍蝇飞来飞去。穿衣镜前的脏衣服筐也满了，没有人放洗衣机里。

想着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家里至少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心里真的很不舒服。没事儿的时候她可以一天拖三次地，一根头发丝都要重拖。她闭了眼，直接扔了包包，进了房间甩手把门关上生闷气。

可笑的是，那人根本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李和伟踩着拖鞋出了房间。

看她房间灯亮着

“小于，你回来了呀！你饿了吗，我们点个外卖吧，我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男生打开了门，委屈着站在门口。萧于背对着他正在往脸上敷面膜。

“吃饭，你就不知道把家里收拾一下吗？你的衣服不知道放洗衣机里吗，我是你老妈子呀我要照顾你！！我上班多累呀，回来家里还这么乱这么脏，你真的很过分……”

“哎呀，我等一下就洗，我本来就打算那一局打完了就洗的”

“呵，呵呵，你点外卖和我说什么，你中午不也吃的外卖吗”

“我工资花完了……”

李和伟见她真的生气了，不太情愿地掩上门，回了房间…

萧于情绪有点儿激动，也没心情敷面膜了。

十二点，手机上四个零。静悄悄的，也没了打游戏的声音，很安静。

她还是起了身，找冰箱里的鸡蛋，蔬菜，乒乒乓乓弄了半天，给他煮了碗面。然后推开他门，放桌上走了。自己一个人再把锅洗了，厨房弄干净，进了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