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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夜,母亲说考上了也没钱供你读

高考前夜,母亲说考上了也没钱供你读

作者: 聿禾 | 来源:发表于2020-07-07 19:10 被阅读0次

    离高考前的还剩最后一天。班主任在教室里来回踱步,作了个决定。他说,下午放假自由活动,大家别再看书了,放松一下,缓解缓解紧张情绪。

    我已半个月没回家了,骑车回去洗憋了一个星期的头发。母亲说自己今天上晚班,她瞧了瞧我微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说,瞧你看书把眼都看肿了,女孩子拼命读书有什么用?要不明天别去高考了,你累我也累。其实,你即使考取了,家里也供不起你读大学。

    我惊愕张大了嘴,脑袋嗡嗡直响。这话的打击,不亚于一个常考九十分的学生,突然考了班级里的最低分,心情低落到极点。我擦干头发对母亲说,没想到,临考前我没听到你鼓励的话,却用这样话来打击我,如果我高考发挥失常,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摔门而走,骑车狂奔回到学校的宿舍。凭什么三年的苦读要放弃,我擦干泪继续看书。晚上,班主任来查宿舍,他拍拍我的肩膀对大家说,别看了,早点休息,你们这个305的宿舍,有百分之九十的希望,轻装上阵吧。大家都听从了老师的吩咐,熄灯睡觉。

    第二天,我平复好心情,放空了所有的坏情绪,专注解答题目。好与坏一切由上天安排。高考结束后,我闷头睡了一整天。妹妹怕我病了,上楼看了好几次,我没理她。母亲知道我为那天的话生气,亲自上来叫我吃晚饭。我也没搭理她。

    她坐在床前自顾自说,你知道吗?前面家的李辉没参加高考,李叔说儿子想得周到,考入大学,花费掉学费不说,还要为能不能留在城市工作发愁;大城市的房子谁买得起。李辉说现在我们县城,镇上都有企业,趁早挣钱帮父母挑起家里的担子,让大人们轻松生活。

    我心里冷笑,李辉那垫底的成绩,差点儿连高中文凭都拿不到,他真会自圆其说,体恤起父母亲来,这话我母亲也爱听。她本来并不赞同我读高中。

    三年前,我中考的分数线可以读中专。我给舅舅打电话,询问他读高中和中专那个有优势。舅舅说,像他这个六零后,读中专出来还吃香,工作好找。可社会在发展,对文凭的要求高了。我这个八零后,读高中考大学才有出路。

    父亲很赞同舅舅的想法。可母亲说去年造楼房欠了不少钱,这个窟窿什么时候才能填补完,还不知道日期,读了中专早点挣钱是正道。还有欠钱造楼房,也是因为我,有了楼房招赘入婿相对容易些。

    我很生气自己才十五岁,母亲就强加给我这些世俗观念,凭什么家里的老大一定要招赘入婿?现在什么时代了,她以为这样就能捆绑我的人生。所幸父亲站在我这边,我选择了读高中。而从那以后,我和母亲的关系有了隔阂,学校的家长会,都是父亲参加。三年来,母亲没进过学校的门。

    等待分数线出来的日子很难熬,舅舅跟母亲打了电话。虽然不知道内容,但母亲不再说反对读大学的事。我去了一个服装厂打零工,先给自己挣点生活费。分数线出来,我考的不错,全家人高兴了一番。父亲和我商议,选自己的强项。于是我选了宁波大学的外语系。

    那天父亲送我,母亲远远地站着。父亲推了我一把说,孩子,你母亲她不容易,去告个别吧!我走到她跟前告别,母亲木然挥挥手,没说一个字。我忿忿地想,掉在钱眼里的人,总有一天,我会用钱加倍的还你。

    学费父亲向朋友借了一部分,又向厂里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他对我说,好好读吧,学费不贵,家里承受得起。舅舅瞒着父母,从杭州赶到宁波,看了学校还给了我半年的生活费,我感动不已。半个学期后,我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开始做家教,尽量减轻父母的负担。因为妹妹已经读初一了。

    暑假回来,父亲向镇上的朋友借了一间小房子,摆了些桌椅。然后,我和妹妹发补习招生的传单。我收到二十个初中生给他们补习英语。父亲笑着说,生活不易,但办法总会有的。他的乐观感染了我。

    大三那年,爷爷得了肠癌,花了不少治疗费。家里的日子更拮据了。为了考试,我中断了家教,生活费一下子接济不上。我晚饭吃半碗粥,有时就一个馒头。熬了两个月。体重从原来的一百斤下降到九十斤,这些我没有对家人讲。

    因为在我的宿舍里,有个衢州来的女生,她的境况比我还难。平时,她只打饭不买菜,她从家里背了好几罐梅干菜,掺在饭里吃。她说,村里就出了她一个大学生,上学的钱都是各家凑起来的。从没有出过远门的父亲为了还债,走出了大山,在工地上打工挣钱。

    大四,我在公司实习的时候,碰到一个上海小伙叫冰。几次的接触,我们彼此间有了好感。冰建议我毕业后去上海发展,我听从他的意见。冰上海有房,人缘基础也好,我应聘在外贸一家公司,落了脚。有了工资后,我开始给家里寄钱,并告诉父亲妹妹上大学的费用我全包了,我不想她再受委屈。

    有时,我会接到家里座机的电话,可刚喊了声喂对方就挂断了。我跟父亲提起,父亲说肯定是母亲。他说,闺女,有空回来和你母亲好好说回话。和母亲说话?我还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曾经的撒娇和亲昵,好像只停留在八九岁的光景,有点模糊了。

    三年后,我和冰结婚。父亲和母亲喜悦地望着穿着婚纱的我。母亲说,闺女,幸好我听了你父亲的话,你不会怪我吧。我摇了摇头。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为了这个家你都还了二十年的债,她会理解你的。

    我疑惑地望着父亲,父亲说,你母亲胆小,我们结婚后,由于兄弟姐妹多家底薄,刚分家就摊上了债。我们把分到的两间平房造成四间平房。过了十年,见人家造楼房,我们也动了心,做人总不能比旁人矮一截,况且我养了两个闺女,于是债清了又借。幸亏还到最后,欠着的是你两个舅舅,他们没催讨。可还是断断续续还了二十年。

    而你母亲因为欠娘家人的钱,面子上搁不住总觉得亏欠了他们,所以她当初不赞成你读大学,为了你的学费,我们只好又借了一部分。两年前,债还清了终于轻松了。父亲长长地舒了口气。

    听完父亲的这番话,我的眼睛湿润了。我轻轻搂住母亲削瘦的肩说:妈,谢谢你,辛苦了!母亲喜极而泣,十年的隔阂在此刻消弥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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