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精卫鸟着急拍打着翅膀,直奔前面的大山飞去。那鸟身人面的怪物,在精卫鸟气势汹汹逼近他时,似乎已然察觉到了它的气息。那坚决、不容置疑的果敢,让他眸光中闪过一丝动容。
没过多久,那只精卫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那人的身侧。不过,小鸟并没有选择逼近他。它似乎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它凌空凶猛地挥舞着双翅,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像是在宣战。
拨浪鼓见状,不由地生出了好奇心。只是它压根也没法游过去。它只能勉力借助着浪花的势头,就力靠近他们。
“你就是那东海海神!你罔顾他人性命,愧为一方神明!我发誓,我定要将你这东海填为平地,免得你再去祸害他人……jingwei......jingwei......”那只小鸟凶狠地说。
海神禺虢刚一听到精卫鸟的控诉,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小鸟便一溜烟飞走了。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身为东海海神,他有他自身的使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只当那只鸟儿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就没太放在心上。
不料,转头飞走的那只小鸟,像上了发条的弹簧似的,不停地从西山到东海之间来回迁徙。
它细小的喙中,总是衔着一根根小树枝、一颗颗小石头。一次又一次,它把衔来的小东西丢入海中。片刻未曾停歇。无论狂风暴雨,无论烈日酷暑。
无数次,它差点就被海上的巨浪给吞噬掉了,一次又一次,它勉强死里逃生。日复一日,它坚定不移地搬运着那些填海的材料。
禺虢只当它是疯了,又想着,“就由着它吧,真是自不量力。”
禺虢见惯了这样的人儿,“它肯定坚持不了几天的。”他心里想着,便又安心地回去睡他的回笼觉。
拨浪鼓见精卫鸟那执着的模样,深受感染。隐隐约约间,它突然觉得她们两个人太过相似。命运总在无情地捉弄着她们。拨浪鼓很想帮帮精卫,可是它无能为力,它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拯救。
“要是有人能捡起我,并且摇动我的鼓面就好了,说不定能有用。”拨浪鼓嘀咕着,尽管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会有这样的预感。
它心里倒是十分钦佩精卫的毅力。除了陪伴,它想不出它还能做出些别样的举动。它曾尝试着召唤出周公爷爷,无奈,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另一头,伊耆回到部落后,为王奶奶的病情所累。他想着,“女娃也就是贪玩,玩累了总该收心回家的。”这些天以来,他都在加紧寻找治疗王奶奶恶疾的良药。而寻觅女娃的事宜,只得被他无情地延后了。
几个月以来,精卫鸟一直不眠不休地搬运着填海材料。拨浪鼓为了不随波逐流,勉力靠着海浪,吃力地冲回就近的海域。
“它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它已经死过一次了啊!”拨浪鼓焦急地凝望着精疲力竭的精卫鸟。比起自身的状态,它反而更担心精卫的处境。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它常常一个人大声地呼喊,希望精卫鸟可以听见它的劝告。
奈何,没有人能听见一只拨浪鼓的声音。
禺虢本以为精卫鸟早已放弃了。从他上次醒来到现在,已经三个月有余。可他依旧处于沉睡状态。有时,他偶尔也会打上几个呼噜。只是,霎时,海面上顿生起波涛汹涌的海啸,搅得海面上的人们不得安生。
每每这时,精卫鸟的怨气便更大了,像吃了火药似的。
它一只鸟破口大骂着:“这该死的禺虢,又出来为祸人间了!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说来也怪,每次骂完后,精卫仿佛拥有了不竭的动力,它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快点将东海填平!再也不能再让其他人重蹈我的覆辙了!”
就这样,漫无归期的填海生涯笼罩着这片海域。
很多鸟儿飞过。
有的鸟儿劝说精卫鸟放弃,结果,直接被精卫鸟给气飞了。鸟儿们都说:“它太傻了。”
有的鸟儿很想帮帮精卫鸟。每每尝试了两三天,却也纷纷放弃了。大家都觉得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螳臂当车。
一只鸟儿,是没办法填平一片海域的。
但是精卫鸟秉承着这样一个执着的信念,一直坚持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是精卫鸟不眠不休填海的第第一年三个月零九天。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禺虢依旧沉睡着。也许,他的元神还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中游走着,久久不愿醒来,怕为凡事所扰。
那天,东海的日出格外的美艳。朝阳升起时,海面被染上了落英缤纷的色彩。水波粼粼,在
暖阳的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简直不像是人间的景致。
这一年以来,精卫鸟见过很多个这样的日出,可唯独今天的日出,让它印象深刻。
“原来,日出真的可以这样美丽,就跟我当初梦中的一样。”精卫鸟一边飞舞,一边喃喃自语。它的翅膀微微颤抖着,这是它用尽全身的气力,才勉强维持的飞行。
拨浪鼓依旧劝说着天空中那只倔强的鸟儿:“快停下来!快停下来!”这句话,它重复了一年三个月零九天。
它也很像那只傻鸟,一样的倔强。
在这一年三个月零九天里,它甚至忘了它是阿黎,它是拨浪鼓,还有它应有的使命。
也就是在这一天,水神共工恰巧从东海上空飘过。骤然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求救声。那是拨浪鼓的呐喊声。
水神共工挥一挥衣袖,那柔柔的云朵便直奔东海而去。
在茫茫大海中,他一眼便找到了那只乘浪的拨浪鼓。他聆听了拨浪鼓的心声。拨浪鼓把一切来容去脉都告诉了他。
水神共工深受其感,决定上报玉帝。
拨浪鼓喜不自胜。
“它终于有救了!”它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只是,那只专心致志的精卫鸟却并没有注意到水神共工,也未曾注意到默默守候着它的那只拨浪鼓。
此时此刻,它的眼中,只容得下填海两字。
当天傍晚,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之际,一个憔悴的身影,“嗖”的一声,兀然坠入了深海中。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拨浪鼓,顿时肝肠寸断。它不由地尖叫了起来:“不要啊!”
它已经见证了一次生命的陨落,就在一年三个月零九天前的那个日落时分。它没想到,它小心翼翼守候着的一切,终是破碎了。它最担心的一幕,还是无情地发生了。
拨浪鼓拼命地游向精卫鸟坠入的海域,“只要它游得够快,或许它就不会死!”
可是,它只是一只拨浪鼓啊!它只能借助着海浪的力量,才能来到想去的地点!无论它如何倾尽全力,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彼时,那只拨浪鼓距离精卫鸟坠海的地点,尚有五百米之遥。它亲眼见到了精卫鸟坠入海中时的盛景。刹那间,海面上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水花。此情此景,如同一颗巨石将拨浪鼓的心脏敲碎了似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那一刻,它再也忍不住了。它放声大哭起来,一声怒吼,足以撕裂长空。
紧接着,不知道为什么,拨浪鼓突然摇身一变,像一只吹满气的气球似的,变得又大又鼓。它的两颗弹丸开始拼命地敲击着它斑白的鳄鱼皮鼓面,声音之大,气壮山河。
“咚咚咚!”一声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惹得西山的巨石震裂。
接下来,是持续不断的各种混杂的声音。
有树木倾倒的声音,有泥石流倾泻的声音,有大石头滚落海面的声音。随着鼓声频率的加大,各种混杂声音的频率也在不断的加大。
渐渐的,整片海域,像包饺子似的,越变越小,越来越紧密。
大约两光年之后,东海海域就被山石完全覆盖,变成了一片乱石丛生之地。
在最后一片空隙被注满之际,那只巨型的拨浪鼓,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海,归于沉寂。落日,不再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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