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2023年6月7、8、9日),谭盾的歌剧《茶魂》正在上海音乐学院歌剧院上演。
本次演出聚集了中、美、日三国艺术家和青年歌剧人才,结合多媒体、现代科技、舞美技术以及有机音乐的概念和形式。艺术总监廖昌永,作曲和音乐总监,总导演胡雪桦。整部歌剧用英文演出。
《茶魂》创作于本世纪初,于2002年在日本首演,之后相继在荷兰、法国、新西兰、瑞典等国家上演。2008年,《茶魂》曾作为奥运会文化活动,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演出。此次演出,未能躬逢其盛,只能调取我之前对这部作品的记忆。我看过的,是2003年在荷兰演出的版本,导演是荷兰歌剧院的皮埃尔·奥迪。
谭盾喜欢喝绿茶型的铁观音。
但是在歌剧《茶》的纪录片里,反复展示的场景是一群湖南老乡坐在禾场里,围着一个小桌子,用大海碗喝茶。几个男人,一脸褶子,牙齿焦黄,一身起皱的西装土得掉渣。开水冲到碗里,茶叶打着旋。以我在湖南乡下作客的经验,那种茶,一般都是农家自己炒的老末叶子茶,带一股烟熏味。
烟熏味的沩山毛尖,倒是从唐朝就有,还上了中国名茶谱的。
谭盾2002年写的歌剧《茶》,讲的也是唐朝的故事,应日本三得利音乐厅的委约创作,刚好也要讲茶道如何传往日本。
故事是个悲剧设定,讲日本王子圣响从小被派往中国,与中国公主兰青梅竹马,回国后不忘旧情,成年后来向公主求婚。唐皇乐见其成,皇太子却坚决阻挠。僵持不下时,女史说波斯王子求见,想用骏马千匹换一部《茶经》。皇太子拿出书来,圣响却说这是伪书。两个处于冲动年龄的血性男子以性命下赌注,和公主一起寻访茶圣陆羽,以辨真伪。三个人找到陆家,茶圣已然仙逝,他的女儿捧出真经,说只要两位王子仁爱治人,愿免费交由他们分别出版。但太子夺书时误伤公主,圣响绝望,削发为僧,东归日本,弘扬茶道。
歌剧开场,圣响举起空碗演绎茶道,对这个玄妙无比的哲学,他是这样解释的:尽管茶碗是空的,却依然能闻到香气四溢;尽管爱人的影子已逝,梦却在生长。
简单说,这是一个茶道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它有最简单的故事结构,而爱情,果然也是最广谱的准入门槛。
《茶》的乐器配置很特别,除弦乐组外,木管组和铜管组都不完整,但不同的打击乐有十六件,包括谭盾自己设计的乐器,以及他用自然界的东西改造成的乐器,如水、石头、纸、陶磬等,表演的时候,用杯子、用手拍击水面;将水倾泻而下;吹纸、撕纸、抖动纸帘、用鼓槌敲击纸帘等。
乡村生活的深刻记忆已经成为谭盾创作的源头和宿命,他在作品中使用这些引起争议的“有机乐器”成为一种必须。在他的音乐语汇中,石头象征宿命的情感,纸营造了迷人的色欲氛围,水则传达了生与轮回的讯息。
受到三个故事启发,他的这杯茶必须是这样而不是别样。
一是在中国深山偶遇老尼,极为庄重地以茶礼款待他们,而茶杯却是空的。这个情节,用在本剧开头。
二是在日本见到艺伎,体验“茶浴”,花2000美金买了四斤极品冻顶乌龙,泡到池子里绿得不行,香得不行,这个场景,用在第二幕,舞台上真有绿意盎然。
三是在日本茶室,躬身爬进去,要取水净手,水滴和水流的声音都精妙无比。这个效果,贯穿始终。
无须分辨这是中国茶还是日本茶。谭盾自己的总结最有智慧:日本人把生活艺术化,而中国人把艺术生活化。
我个人最喜欢第二幕,是习茶的问答,也是爱欲的纠缠,是以火烹茶,也是阴阳交会,这一幕的标题就是“纸”,而纸的声音在谭盾这里专有所指,想想他的《纸乐·金瓶梅》,一边是传真机里绵绵不绝地传来话本《金瓶梅》,一边是青年男女用身体与纸的碰撞发声,即使不着一字,也能尽得风流。
这回用英语泡茶,以茶入乐,不仅用音乐留香,也让茶流响世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