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一位男生走进办公室,在我身旁站住了,我看着他笑着问他怎么了?我以为他被同学们捉弄了。因为学生们经常在愚人节互相说谎捉弄彼此,“老师叫你到办公室去”也是其中的一个谎言,可今天不是愚人节,这位叫李上河的男生也没有被捉弄。他低着头说:“我作业没交。”
我立了规矩,科代表收作业上交到我办公室时,要把没交作业的同学也顺带到办公室。刚才科代表交作业的时候,我不在办公室里,所以他是在等我在的时候过来认罚的。我问他为什么不交作业,他说原来的作业本用完了。
“那为何不买一个呢?”
“忘了,同学们也没有得借。”
“这样看我还有没有,借你一本。”
我翻了翻抽屉,拿了一个新作业本给他。他离开后,同事说:“照你这样,他整天没有本子不都得给他?要这样,人人都说没有作业本了怎么办?”我明白她的意思,同事担心老师对他这么宽容,不交作业不但不用受罚,还有本子给他,这样有可能引发其他同学效仿,那就不好办了。我笑笑,没有说什么。这样的担心是不必要的,孩子们是纯真善良的。这是宽容,不是纵容,对于这样的宽容,他们会感激,不会像某些成年人那样利用我的宽容。
对于没有按时完成作业前来认罚的学生,我从来没有真正惩罚过他们,只是询问不完成作业的原因,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做出来,让他们做出交作业时间的承诺而已。学习能力差的学生,可能真的比其他同学需要多一点时间次才能完成。大多数同学都能遵守自己的承诺交作业,这并不会诱发更多的学生效仿不交作业的行为。没有人会产生“老师不罚他,那我也不交”的想法。相反,老师的宽容会软化学生对抗老师的思想,卸下防备,服从老师的意愿。他们没完成作业主动到办公室认错,就很好地诠释了这点。
曾详兴对学校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他通过教室外面走廊时,一个跃起,撕下贴在墙壁上的文化宣传牌。那图画已经破损了,他一抓,完全被撕掉了。他被我撞了个正着,我走近他,非常生气地大声斥责他,他红着脸,不敢看我。好动和旺盛的精力使他犯下的错。当时正值放学,我们都赶着回家,我暂时也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就让他先回去,下午再做决定。
等再找他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气头上。我对他说:“你想过吗?你这行为是多么可耻啊,学校建设全靠国家、政府和社会的爱心人士,他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学习条件,让我们坐享这些良好的资源。他们希望你们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也像他们一样回报社会。你不但不感恩,不珍惜,还要去破坏,多不应该啊。”他低着头,一声不出。
“知道错了吗?”
他点点头。
“那怎么办?”
他不说话。
“有钱赔吗?”
他摇摇头。
“那还有别的方法弥补吗?”
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大概也没想出好办法。
最后我建议他每天早上上课之前把教学楼前后的垃圾捡干净,做一个星期,以此行为来弥补自己的过错,用行动来向学校认错。他抬起头,再点了点头,不再为难的样子。在农村,孩子哪来那么多钱赔?看得出他是很愿意做这么做,事后他遵照约定去做了。如果劈头盖脸的训斥责骂,甚至体罚侮辱,反而会引起学生启动自我保护——抵抗抵赖,大大削弱了他的内疚感罪恶感,久而久之,到最后,那点廉耻心都没有了。厚颜无耻的人不知还会干多少让老师头疼的事出来呢。
有一次我上二年级的课,一位男孩子弄哭了坐在他旁边的女孩,我之所以用“弄”字,是因为我没看到他打她了,她说打了,他说没打。我走近男孩,他居然做出一副准备受罚的样子——手伸出来,手心向上,他以为我要敲打他的手掌。可能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也可能是自己判断作出的反应。我要求他跟那位女生道歉,认错,请求原谅。小小年纪的孩子,对老师这做法很意外,也很感觉新鲜。他毫无抵触的照我说的去做了,班里很安静,其他的同学看着他们笑。那位被他弄哭了的女生也不哭了,大概也原谅了他吧。下课后,同学们都热情的冲着我挥手说再见,有的还特意走上前来甜美地说:“老师再见”。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神情,好像得到宽恕的是全班同学,而不是个人。那位男孩也没有不悦的神情,同样欢快的走出了教室。如果他得到的不是宽恕,而是惩罚,也许他内心会充满着仇恨,他把女生弄哭或者只是无意之为,却受到了惩罚,现在他正下决心找机会报复女孩和他人,可能由原来的无意变成故意了。那样又一个恶劣品行的男生诞生了,而老师就是催化剂,是助产。
每个人都有自我修正的功能,孩子也一样,他们正在探索中学习,发现,应该给予他足够的启动能量。宽容就是能量中的一种,我相信宽容是一种有效的管制。
宽容他人何尝不是在宽容自己呢?自从我学会宽容他人的过错后,也很少生自己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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