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嗅”

余以为对一些“事物”只能用“嗅”，不能用“懂”。比方说，屈原其人，他的人文情怀，《九歌》、《离骚》之类。从他投江之后已逾二千多年，芸芸众生，但没有几个对他及他的诗歌真正懂得。或曰：也没必要懂。其实，嗅一嗅就差不多了。又不是研究屈原的专家，也没有他那么好的文学素养，他那么好的爱国情怀，何必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呢？毕竟屈原只有一个。当然，这便是几千年来，人们自发祭祀他的主要原因。

今天，又买了艾草与菖蒲，对去年的旧物和今年的新物又仔细嗅了嗅，似乎要比较一下，哪个更香，怪味更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主动的兴趣。对“花花草草”，也当然只是嗅一嗅而已，要说懂，差得远，不是一星半点。满文军有一首歌《懂你》，很喜欢。我以为真正懂是不可能，无论是你，还是我，还是他，一种鼓励，一种愿望，一种向往罢了。

比如说，爱情这个东西，至今让人似懂非懂。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即便到了耄耋之年，估计更不懂了，也懒得去弄懂，人都要死了，还要去钻“牛角尖”，也无任何意义。还不如多吃几个粽子，多洗几个艾叶澡，多喝几杯酒。但是，即便愚不可及，这两个字又常常在脑海里作怪，像妖怪一样缠着你，如妖附身，在你脑海里打架，几个幽灵似的灵魂起了冲突，且是势均力敌，难分输赢，打来打去，大概要精疲力尽，弄得你精神分裂才肯罢休罢？或许这臭皮囊存在一天，便打架一天，天昏地暗一天，等到自戕了，或者自然老了，如和尚圆寂一般，便消停了。所谓“一了百了”。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弄懂，弄个明明白白，嗅一嗅其味道便可以了。就像文学，是个啥东西呢？有人说是人学，有人说是花草、月亮、美学，有人说是修辞学，建筑学，灵魂摆渡学，莫衷一是。但有一点，要能够引人共鸣，拨动他人情感之弦，唯美至上是肯定的。当然，大多数人，尤其像山三这样榆木脑袋的人，穷其一生也是搞不懂的，能够“似懂非懂”就很不错了，能够使出浑身解数，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嗅一嗅，闻一闻就算不枉费此生了。

唐诗宋词，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读，真是“读你千遍不厌倦”，但至今也没读懂几首。就像女人一样，喜欢是一回事，懂她的心又是另一回事。估计也没几个男人想真正弄懂她，只想占有她的肉体便万事大吉。何必劳心伤神去弄懂她的内心深处呢？她的灵魂是白是黑，关我鸟事！“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我总是疑惑，世间真有这么好的心灵相通的感情么？有这么至真至纯的男女么？“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怕是一种理想，一种期盼，一种愿望吧？

其实，那些诗跟女人一样，也没必要完全弄懂，俗话说，“摸得奶奶天光了”，话粗理不糙。能够嗅一嗅，嗅出一点“香味”来，嗅出让你心动的感觉便算成功。“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是元人的一首诗，弄不弄懂其实不重要，而是其意境，其唯美的场景，令人遐想的空间无限很重要。唐人刘长卿不算是很出名的诗人，但他的那首《逢雪宿芙蓉山》很出名，典型的诗红人不红。“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营造的诗意环境也是美到极致。唐诗宋词的画面感极强，一读如身临其境，所谓“诗中有画 ，画中有诗”是也。

现在许多新诗的缺陷都是缺乏这样的画面感。读不读得懂是一回事，也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读者不是诗人肚子里的蛔虫。但是，必须给读者一个兴趣，一个喜欢读下去的理由。就像女人一样，弄不弄得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她有兴趣，她对你有很强的吸引力，弄得你茶饭不香，寝食难安才算是成功，算是有魅力的女人。如果读者读了，味同嚼蜡，味同白开水，索然无味，再怎么说是一首好诗，一首与唐诗比肩的诗，读者也是嗤之以鼻，冷漠得要死。余以为现在的新诗在美学意义上比较虚弱，缺乏美感，就像女人一样，其心灵是否美，是否是贤妻良母，是否有内涵，但首先必须是外表美，否则便无深入挖掘的动力。一首诗，若是一“嗅”便讨厌，“丑得嬲狗”，俗不可耐，哪里还会深入了解呢？你看，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的《雨巷》，舒婷的《致橡树》，海子的《面向大海 春暖花开》，卞之琳的《断章》无不有很强的美感，美得动人心魄。

市作协布置六月的同题诗是《致敬青春》。这几天，这个题目始终在脑海萦绕。我也想说，自己对“青春”也是似懂非懂。一方面，自己的青春是灰色的，一方面，自己对自己的青春也没珍惜，稀里糊涂就过去了。要说“致敬”，也难免会赶鸭子上架。不堪回首的青春，怎么致敬呢？没有理由，没有情感，甚至讨厌。但毕竟是作协发布的，作为会员也没有置若罔闻的权力。还是去嗅一嗅那“不堪回首的青春”，或许有出人意料的收获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