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晶岛（二）

文/曌影

《魔晶岛》目录

罗妈妈一心扑在广场舞上，她加入了社区的老年舞蹈队，每天晚上八点，在为民中心广场跳舞。这项运动自九零年代开始兴起，如今已以星火燎燃之势席卷覆盖了全国。不管大城市，城中村，小镇还是偏远的农村，到处都响起了广场舞的音乐。尽管这项全民运动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喜爱，反对者却说它扰民，应该被取缔，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抛开这点微不足道的缺点不说，这项运动确确实实为这些人的健康带来了好处。罗卉儿觉得母亲的变化惊人，记忆中的母亲身材瘦弱，郁郁寡欢，多年前就患有严重的偏头痛，她经常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直叫唤，这种时候，父女俩就围着她团团转，但也没有办法减轻她的痛苦——这种神经性头痛，根本就没有方法医治。这种家庭的苦难给罗卉儿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她比一般同龄人更加懂事，各种家务事在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受母亲爱烹饪的影响，罗卉儿从小就喜欢下厨房，长大后的厨艺似乎比母亲还要稍胜一筹。上大学那几年，母亲迷上了舞蹈，一切都开始改变了，每次回家她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变化，她的脸色红润了，走路带风，这种变化由内而外散发，罗卉儿感觉她的郁悒一扫而空。她很高兴地对父女俩说，头痛症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她觉得自己完全摆脱了头痛的困扰，这样一来她跳舞的热情更加高涨，除非下大雨，否则都可以在广场看到她舞动的身影。

罗卉儿和父亲在前面慢慢走着，一边小声的说着话，罗妈妈在后面把门反锁，才大步赶上来。

“锁好了？”罗父问。

“嗯，确实锁好了。”罗妈妈又往后头瞄了一眼。

“没锁好也没关系吧，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罗卉儿说。

“不值钱？就是你那台破电脑不见了，你也得心疼好几天。”

“嘻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罗卉儿调皮地笑笑。

有一次罗妈妈出门忘了锁，回来时只见大门洞开，一只野猫大剌剌地蹲坐在沙发上，把一家人吓得魂飞魄散，幸亏没有小偷光顾，自此，罗妈妈落下一个心结，每次出门都有些神经过敏。

“哟，又去散步？”隔壁家的刘大妈正满院子追着她那小孙子喂饭。

“是啊！饭后走一走，消化消化。”罗母说。

“还是你们一家子感情好，去哪儿都腻在一起。”她的目光越过罗父罗母盯在罗卉儿身上，罗卉儿对她点头一笑，借着看风景，慢慢走到前面去了。

刘大妈的儿子前两年离婚了，夫妻俩性格不合，结婚五年就打了五年，闹得身心俱疲，只得离婚了事，孩子由男方抚养。后来他出去打工了，据说这两年都没有跟家里联系。刘大妈的老头性格十分古怪，他的脸好像受到地心引力的强大作用而向下耷拉着，嘴巴由于闭得太紧，下嘴唇被长长的挤了出来，他的目光阴森，似乎对整个世界都带着恨意。久而久之，连刘大妈的眼眸里都带上了阴冷刻薄的气息。小时候，罗卉儿一看见他的脸就感觉天要下雨了。

罗父罗母好一会儿才赶上来。

“怎么？又在问我找到人家没有？”

罗母白她一眼，“人家是好心。”

“哼，没有上过班的人教人怎样做职业规划；没有做过生意的人教人如何做商业布局；没有结过婚人大谈婚姻之道；婚姻不幸福的人教人怎样经营家庭，这就是个乱了套的世界。”

“人家就只是说一说，未必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罗母说。

“就是这样才可恶，以关心之名随便指点别人的人生，其实如果我真成了一个老姑婆，说不定她们还会在心里偷笑，真是虚伪的人。”想起那些表面热情，背后却冷冰冰的目光，罗卉儿忍不住一阵反胃。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激？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人性本善。”罗妈妈说。

“不管别人怎么想，坚持做自己就可以了。”罗爸爸也在一旁说。

一家人总在这个时候出门，此时太阳将归未归，红彤彤的晚霞铺满了天际，傍晚凉爽的风穿过山坳再掠过冰凉的河面，带着河水的湿气迎面吹来，又凉爽又舒适，正是散步的好时候。等走完了这一圈围绕广场的林荫路，罗妈妈走向她的姐妹，开始这一晚的节目，罗父则返回小区找人下棋，罗卉儿有时也会留在广场看母亲跳舞。

罗卉儿看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上了年龄的大妈们，正恣意地扭动自己的身躯，那笨拙得令人发笑的舞步显得如此滑稽，不过，看得出来她们很快乐，笑容展现在每个人脸上。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们才能充分的展示自我，从繁琐的家务事中挣脱出来，这个时候的她们才是最真实的。自己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罗卉儿不由得心想，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个广场上的一员。未来，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正想的出神，有人在背后中重重的拍打一下她的肩膀。

“罗卉儿，是你吗？”一个声音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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