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姥姥家的东面,还有一个家,姥姥经常说领你到“东边的家”玩玩,而我习惯称呼它为“东屋”。
已经记不清,它是什么时候盖起来的,只知道那时还在上学,姥爷还在。说是留给以后姥姥和姥爷两人自己住的,原先的迟早要留给小舅一家,尽管他们一直在南方,经常不回来,但成家了,迟早是要分开的。于我而言,好像并不关心,只知道我又多了一个去处,一个新的“乐园”。
经常是姥姥骑着三轮电动车载着我,车上放个“坐扎子”,电动声一响,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一开始家里还有个白毛小狮子狗,在后面追着,我们也不捎带上它,它就一直跟着车在后面跑,心想它会不会有点累,但姥姥丝毫不让我太在意它,撂下一句话“不用管它,它知道路,能跟上来”。我半信半疑,尽管姥姥对它如此刻薄,但是狗狗却格外的忠诚。渐渐的,就被我们落在身后好远,看不到它了,一开始还是有点担心,担心狗狗找不着~
去东屋的路不远也不近,往东边穿过两条水泥路,然后往左转,再径直走一段路后,往东边的小巷子一拐,就到了。沿途和路过的街坊四邻打个招呼,姥姥总让我见人就喊,姨儿啊、婶儿、大爷、叔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熟络一遍,村里的人从小也都知道我,喊着我的小名,格外亲切。姥姥则是她们口中的“五婶子、五奶奶”,因为姥爷弟兄五个,他排老幺,所以莫名多出来好多的亲戚啊,二姥爷、三姥爷、四姥爷、舅舅、大妗子等等,而我都不认识,真是个庞大的家族,哈哈。村里人基本都是在各家的门口,闲拉呱,或是剥着玉米,或是晒着四季的粮食,或是堆起高高的麦垛。每当夜色降临,各家都升起浓浓的烟火,呼喊着四处逃窜的孩童,“家走了,家走了,吃饭啦”~
来到东屋,院墙不高,邻居家的丝瓜藤则爬满院墙,绿油油的一片,还开出好多黄灿灿的小花,结出的丝瓜已是司空见惯,没有人吃,慢慢的掉落、烂掉。东屋的门不是很大,是两扇发白的铁皮门,门上是老式的铁杠锁,时间长了有点锈迹斑斑,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可是姥姥一开门,院内的景象让人眼界大开。
院内高高的几株柿子树还有银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洒下一片绿荫,宛若走进了绿色森林。在炎炎夏日里,感觉格外的清凉、惬意。地上杂草丛生,姥姥一个人的时候,也懒得修剪,此时树上纷纷结出绿色的果子,还未成熟,但个个硬邦紧实,个头硕大。等入了秋,柿子熟了,颗颗树上像挂了一个个小灯笼,姥姥就摘下来装好,一包又一包,给各家分一分,如果放一两天柿子软了,才更好吃呢。旁边的银杏果,也是,掉落在地上,发出臭臭的味道,但是里面的内核儿,清理出来,晒干后入了冬,放在炉火上烤一烤,也很好吃,也能入药呢。院子里只有一间屋,所以显得院子有点大。姥姥也不会让每一处空着,于是农家里有的瓜果蔬菜,姥姥都是亲自种上,然后指给我看,这一片绿的是花生,那一片有种的辣椒、茄子、芸豆、黄瓜、萝卜,还有小油菜、小白菜等。于是兴奋的我,随着姥姥,拔花生、拔萝卜,好快活~ 最新鲜的吃食,不过是,将拔完的花生放在锅里煮,一股天然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记得这个院子一开始,还是姥姥和姥爷一起打造的。每当清晨吃过早饭后,姥爷就先一步去东屋,把正对着屋的空地,用锄头、铁锹等耪一耪,将土疏松疏松,把杂草搂干净,一上午的时间,面前的空地就变成了一块块的菜地。等姥姥来的时候,只在一边看着就行,姥爷把种子一个个种下,种完再搂一搂土,浇点水,等上几天,很快就开始冒芽儿。
菜地旁中间的正路,姥爷特地铺了一层沙土,这样比较好走,下雨的时候也不会太泥泞。有时就直接席地而坐,然后在一旁逗狗,这白绒绒的小狮子狗极为聪明,甚是可爱。不是自己家人,见到谁都嗷嗷的叫唤个不停,护主心切,只要是自己人就格外的老实、听话、乖巧。只一个手势,让它去远处就去远处,一招手,就回来。换个手势让躺着,坐起,趴下,它也能看懂照做。摸摸头,就格外的腼腆,吐吐舌头儿,眼睛眯缝着,懒洋洋的,都快睡着了。一直都很喜欢这条小狮子狗,也特别怀念姥姥家养狗的日子。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狗狗早已在我和姥姥身后坐着,待我们离开东屋时,也依旧在后面一直追着,像甩不掉的跟屁虫,亦是一路追逐的玩伴,到家时,没几分钟,它变从大门的缝隙里钻出来了。
后来,隐隐约约记得姥姥有一次骑着车摔进沟里去了,摔破了脑袋,狗狗也急的到处奔跑,路过的好心人将姥姥送往医院。不过,姥姥脾气有时急躁,也不太喜欢它,没耐心喂养,竟将它送人了,听闻后我还伤心好一阵儿呢。
这个院子的角角落落,虽陈设简单,都是姥爷和姥姥用一个个砖头,和一层水泥,慢慢盖起来的。房屋也只是一间不大的瓦屋,墙体和地面用水泥糊平整后,开一扇窗子,除此就没有其他的家具了,暂时先堆满杂物。想着,后面搬过来时再重新布置,可是后面就一直保持这样......渐渐门上的锈迹更深了,姥爷也走了,它彻彻底底成了一间空屋,没人住过,里面的杂物依旧在,慢慢有了朽木的气息......
自此,姥姥也不经常来东屋了,任由院落的杂草疯长,想起来时,就简单种个花生、辣椒,一个人播种,一个人收割,再分给各家。感觉有点累,来年说啥也不弄了,任由它荒废了......后来直接就栽上几颗树,也就不管了,从此就变成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尽管如此,它依旧是我心中向往的“乐园”。
可是,上上个月,阴沉的三月,家里人怂恿着八十三岁的姥姥把东屋卖了,以此来安置姥姥养老,姥姥心里万般不舍,无奈孤身一人,在三番两次的催逼下,区区伍万元,我的东屋就是别人家的了~ ,我和姥姥一样,耿耿于怀,心疼的难受,没有想到最后一刻,东屋在姥姥的心目中是那样的重要,这里面承载了多少和姥爷的回忆...
还有我那回不去的欢乐时光,东屋彻底消失了,可是在我的心中它从未消失。
青夏 2022.5.12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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