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高三已经是五年前了。
昨日翻检旧衣物,找出了我的高中校服,依然是记忆中明朗的蓝白色,就是这当年最熟悉最温馨的颜色,恍惚间,似乎把我带回了那年时光。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闷热闷热的空气和一阵吵杂的拉得长长的知了声……
哦,犹记得,那年夏天,气温三十六度。
(一)
清晨六点,晨曦已经铺洒在整个Q中校园,一丝一缕穿过教学楼之间那一片空地上郁郁葱葱的老树,穿过依旧静默站立的孔子像,穿过象征着两棵树苗的校门口,穿过那栋老旧的教学楼,穿过空阔无人的运动场,穿过假山金鱼池,然后轻轻地投射在偶有几棵绿草的素净空地上,几只小鸟在上面啾啾地跳跃着觅食……
我看到自己穿过晨光走来,一身蓝白色的宽宽的校服,背着大书包,步履匆匆,走向教学楼。
表情却有点模糊,为作天没有完成计划而懊恼着?为今天的月测而紧张担心?
当年那栋教学楼依旧静静地矗立在运动场旁边,这栋楼只住着文科班的前面大概是十个班。它很有些年岁,天花板的白灰有些剥落,特别是下雨的时候还会有一片片水痕,外表的碎石墙体也常有残破,连墙角因触碰竟也磨去了棱角,教室窗子的窗框铁条黄色锈迹斑斑,用力可以摇动。
而我对这栋楼却觉得格外亲切,它像是一个经历风雨的老人,连里面的空气都荡漾着一种叫底蕴的东西,这是由前面多少届的师兄师姐们积淀下来的。
想不到,我们竟然是这栋楼最后一届的学生,它在我毕业后的第一年便被拆毁,那时三层的楼轰然倒下,满目残砖断瓦,黑板和粉笔碎了一地,连同里面承载过的青春年岁。
随后建成的新楼高大亮白、整洁无暇,浑然看不出来它踩在脚下的曾经的痕迹;又过了三年,连整个学校都搬迁到别处了,我们那栋楼的情由和过往再无人问起、无人知悉了。
(二)
我走到教学楼前面的孔子像,习惯地抬头看看铁黑色的孔夫子肃穆的脸,我本来平静的脸上也浮现笑意,我知道我步伐略停在微仰着头看着孔子像时,心中总会说一句:“我来了。”这个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孔子雕像,即使后来无论是在华师看到的那个素白色的更为古朴庄严的孔子,还是在大三那年华农也有了一个雕刻较为粗糙的孔子,还是在台湾学习时拜访的那座历史悠久的孔庙中那个显得陌生的孔子,总觉得清中的孔子才是最好的形象,我最崇拜最亲切的孔夫子。后来听说清中搬迁后孔子像也消失了,不知道是销毁了还是挪动了,不知道我心中那座孔夫子近在哪里肃穆站立呢?
绕过孔子像,那个我快步走上五六个台阶,然后就可以看到右手边那个触目惊心的高考倒计时,上面鲜红的文字正经地写着“距离2010年高考还有X天”。
我们语文老师朱老师曾分析说,用的是“还有”两字,目的是为了缓解考生的紧张情绪,想着“还有”,是时间还有,机会还有,希望还有,所以能激发人的拼搏努力,本来是高明的;可是对于另一半并不紧张而且在周围世界都爱抚着恐怕其受伤的同学来说,“还有”便是一个借口,既然还有,现在就不用那么拼了,反而生出了懒散。
基于这番言论,我们班于是把自己班里自制的倒计时中用的字眼设为“仅仅剩下”,希望紧张的同学看到楼下的倒计时能够放松,懒散的同学看到班里的倒计时能发奋,朱老师看到了一阵大笑。其实于我来说,不过是“还有”还是“仅仅剩下”都是惊心动魄的,重要的那个从两位数到一位数的阿拉伯数字,看着那个数字一天天变小,就像是看着决定自己未来的时刻一天天逼近,当然也有同学说是距离解放的日子一天天降临。楼下的倒计时好像在高考前的几天就收起来了;而班里的倒计时是在高考前两天我们也要搬离教室最后看的一眼,于是我看到的倒计时上最后的数字定格在“2”,记得这还是我写上去的。
看完倒计时再走几步就到了楼梯口,那里总会张贴着一张大大的长长的光荣榜,上面是最近一次模拟考试进入文理科分别年级前30名的名单还有照片,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一直在上面微笑,级里的前几名似乎一直是那几个人,可是我依旧没有记住一个名字,看着那些意气风发或面无表情的脸孔,我总会握着拳,心里升起“谁笑到最后,鹿死谁手尚未知”的斗志和豪气。时不时在上面会看到一些高一同班或者认识的同学出现,记得我也有一次登上了那张榜,天天经过时心里会有小小的得意,但如果看到身边有认识的人时又会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同学跟我打招呼说“我看到你了,好厉害”,我会说“没什么啦!”其实我知道自己心里是很在乎的,毕竟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所以每次忍不住偷偷地看那上面的我,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住了自己那时的样子,我很喜欢那张照片的发型,简单的短发,刘海碎碎地铺在额头,清爽干净,一脸平静,右边嘴角稍稍向上,才有了一点笑意,面容也柔和了不少。每次我和自己的目光相对,像是心灵感应一样互道一声“加油”,然后看到我加大了笑容。后来那个月光荣榜被揭下来换上新的时,我本想要回那张旧的留念的,谁知找来找去竟然在垃圾桶找到了,曾经风光过一个月的名字和照片最后还是葬身垃圾桶,这让我无限感慨和委屈。
(三)
教学楼楼下的楼梯门一般会在早上六点打开,有时也会在楼梯口里等一会儿才看到由开门的大叔急匆匆地过来开门。楼梯里光线不是很充足,显得昏暗,每次爬楼梯往上冲时,朝阳或者是夕阳的一条一条的光线把我跑动的身影拉长,在灰白泛黄的墙壁快速地掠过,感觉很像电影里的画面。
我看着自己一步两级或者三级地“飕飕”跳上三楼,我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里一定是在想着“快点,我的书正在等着我”。冲到三楼时微微有些气喘,然后抬起头看到高三(1)班的牌子,我们是在三楼的第一个课室,后面还有2班和3班,老师办公室却在二楼左侧。班牌下面是班主任的名牌——“李碧君”,而且一般我们班还会挂着一面暗红色的流动“星级班集体”,多是由我这个班长在校会上领回来的,看起来特别让人开心。
(四)
我放下书包,从隔层中拿出钥匙,啪一声凯乐教室的门,对着空气有些憋闷的教室轻轻说一句,“早,又是我啊,我来了!”教室里密密麻麻的桌子和书挤在一起,只留下窄窄的通道和椅子,在凌乱中显出章法,黑板上还残留着昨晚晚自习老师讲解结题方法的粉笔字迹,黑板上面是高考标语,鲜红的大字,没记错的话写的应该是:“再苦再累,决不言弃;笑对高考,决不认输”,好像是我的创作。
在标语的上面还挂着一个粉红色的时钟,一秒一秒踏着我们的心脏跳动。教室后面是另一张黑板,上面写着的是什么宣传,记忆中模糊一片,似乎是讲“感恩”的,然后旁边是以一个红色头发男生装饰的赶考宣誓表,上面横七竖八的是同学们用不同颜色不同字迹写的誓言,我其实真的很好奇,我当时究竟写了什么。刚写到这里,突然想到我好像是有保存这张宣誓表,那天搬离教室整理考场的时候,是我把它揭下来放好的,于是我刚才急匆匆地跑去我的旧物箱子里一番乱找,真的让我找出来了,还找出了标语、班旗扥一堆高三的痕迹。我焦急地在宣誓表上寻找我的笔迹,找到了,看到了自己用黑色的笔写着:“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超越所有人!”想不到我那时那么狂放,或许也是底气不足的表现吧,不过我是真的很怀念那个一股拼劲和狠劲的自己。翻开后面,还看到自己用蓝色字迹写着“潜心治学”,这也是我在桌面右上角写的座右铭,特别喜欢这四个字,现在看到那些各种各样的字都已经开始模糊掉色了,真的是过去了些年月,高三(1)班的小伙伴们谁想看看当年自己写了些什么的话联系我哈,我拍照发给你们。
在我回忆和寻找中,那年的我已经把书包放下,熟练地打开了教室里所有的窗户,拿起粉笔擦擦掉了倒计时的数字,写上了新的数字,然后坐回座位,打开了书。我拥有一个自己的固定的座位,被我称为“复习宝座”和“革命根据地”。那时班里都是两人一起坐的,可是我们班总人数是单数,恰好剩了一个人,可是谁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坐,高三多么艰苦,有个同桌多好,可以并肩作战。于是,这件难事又只能让班长也就是我承担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排斥,自己一个人更加能够拥有安静的环境和心境,本来高考也只能是自己的事。后来我向班主任申请了要把自己的位置搬到可是前门一进门的地方,也就是第一组的在最前面。本来问了照顾同学们不同的视力和角度问题,班里的作为每两个星期都要调整一次,一三组或者二四组轮流调换,每组前面三张桌子和后面四张桌子也要调换;特别是到了每次的月考,班里的位置都要按照考试的样子单桌摆放,所以座位总是移动挺麻烦的。但我的固定位置就很特别地避免了这些麻烦。而且慢慢地做久了,不但对我的“革命根据地”产生了感情,而且也觉察到了我的座位的好处,首先一进门就是,简单方便,特别是处理班级事务,发现老师巡堂、跟老师沟通很方便、问问题都很方便;然后靠近讲台,老师讲课听得很清楚,而且有了疑问或者回答问题也能最快速回应;另外,看板书、看时钟很很清晰;而且自己座位周边的位置也可以用来放书。于是我慢慢地爱上了我的座位。
现在仿佛看到我正坐在座位上,习惯地查看着自己学习计划然后开始背单词,右边脚下是一箱课本、辅导书和笔记;左边靠着窗户,可以看到对面的教学楼(高二的时候我们的教室就在那栋楼的最高一层)和楼下的树,在窗台上放着我的水瓶,然后绕着铁条我系着一条绳子,吊下来一串夹子,一层层地夹着我的各科试卷和考试报,长长一串蔚为壮观;我的桌面从来不放任何东西,我喜欢干净整洁的感觉,每一次只拿一本书在上面看很舒服;我的抽屉放着笔筒、急待处理得试卷、计划本和记事本。忘了我在高三是背哪一个书包的,总之它会安静地挂在桌子的右边。
(五)
太阳渐渐升高了,蝉声开始响起,空气中的热量开始升高,同学们陆续地回来了,有人拿了书去走廊早读,有人坐在座位上吃早餐,有的跟前后桌聊天,值日生开始扫地、擦黑板、写课程表、倒垃圾……隐隐地还能听到Q中后街热闹的早餐档的声音,记得那里的小笼包只要一块五,还有一块钱的炒粉和炒面;还记得我们班十几个人一起订了营养豆浆,每早要派人去后门拿;也记得我和mini、turao三人的早餐搭档,每人轮流帮其他两个人买早餐……
然后,铃声响起,早读时间。我们早读是英语和语文轮流着读,语文科代表是PKK,英语科代表课代表是七元,他们一边领着读书,一边提醒着还在吃早餐的那几位同学,还一边记录着班级的出勤情况,套用一句,“教室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好一个早晨啊!”
正读着,班主任君姐便会闯进来突然袭击,她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儿子也才三四岁,虎头虎脑的,有时也会带来学校和我们玩的;华师毕业,教我们历史的,讲得很好,烫着橘黄色的短卷发,性格活泼直率,很受大家欢迎。看到老师进来,昏昏欲睡的也挺直了腰、放开了喉咙读书,那些忠心的同桌会推推自己正在玩手机或者补眠的同桌,当然也试过两个人被老师敲醒的,如果前后桌不警醒的话。
读了半个小时后语文要默写、英语要听写,之后一般是自由读书时间,老师们也陆续会来教室查看,慢慢地踱着步走过那一条条窄窄的书桌之间的走道,转出门口的时候,遇到问题的同学便会追着老师出去问问题……
早读后,第一节课通常是主课,也就是语数英,校方的安排可能以为第一节课同学们精神都很充沛,用来上150分的主课最好,可恰好相反,第一堂课往往是我们最困的时候,太阳升得很高了,不要钱地放射着光与热,空气中已经是燥热了,全身都在微微地渗汗,开始头昏脑涨。
尤其是上数学课,听着老师讲着题,突然就发现黑板怎么摇晃起来了,字迹怎么模糊一片,声音也断断续续了?一个个便开始迷蒙这样摇晃,一下下地点着头“钓鱼”,等到头掉下去了了又猛然惊醒,用力睁开眼睛、拍拍脸、坐直腰,继续努力跟上老师的思路,可是十几秒后,又再重复一次上述动作……
放眼望去,全班至少也有十多个同学正在和瞌睡虫做斗争的,有人仰起头滴眼药水、拿着备好的喷雾往脸上喷水雾、有的擦风油精、有的喝柠檬水,有的干脆站起来拿着书和笔走到教室后面站着听讲,渐渐地发现最后的方法管用,站着果然是无法睡着的,于是座位上就逐渐越来越空了,教室后面边排成了一睹一腔……
看到那统统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同学,整齐地站成一排,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笔,端正地站着微仰着头像朝圣者一样虔诚地看着讲台,时不时和隔壁的同学小声地交流疑问……如果以后我能拍一部关于高中的电影,这样一个镜头一定要拍进去,因为就算这样隔着时光地遥望,那时的我们依然让我感动,我们曾那么认真那么努力,那么庄重那么神圣……
课间十分钟是很宝贵的时间,我们这栋楼没有厕所,所以想要上厕所的人便要三五个飞快地跑下楼绕到背后运动场旁边的“宫殿式”厕所;
我们这栋楼也没有饮水机,于是也要跑下楼到旁边的饮水处取水,如果有要喝热水的话,就会跑到二楼的老师办公室那台小小的饮水机旁等候……
在楼梯的转角处,依旧可以见到那十个八个个围成一圈在踢毽子的身影以及欢声笑语,不知道这是哪个先带起头的呢,竟然这么适合高三学生作为课件活动,很快这项活动便风靡全级了。先是那几个上节课困得厉害的同学带起头,从讲台的抽屉中拿出毽子,里面还藏着其他踢坏的了不知多少个的毽子,两两三三对踢起来,慢慢加入的人多了起来,甚至还有老师也来踢两脚,那个圈也越围越大了。在一踢一接中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脚也舒展开了,在笑骂和斗嘴中叶暂时从繁重的学业中得到了喘息。总有那么一两个踢得好的姿势优美,在远的毽子也接得住的;也有那个笨手笨脚踢空了的;有时那个踢得力大了,毽子一个抛物线飞过了阳台,那旁边的同学救不及,便要跑到楼下去捡;掉落的毽子也曾打到了路过同学的身上,我们趴在栏杆上大声笑着道歉,那被打的同学也不恼,反而帮我们把毽子抛上来,可是毕竟是三楼,抛了几次都在中途力尽掉下去,倒是倚在二楼栏杆聊天的某同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下落的毽子,再向上抛上来掉进走廊里的,这也是我们与其他班同学之间极少的接触之一。
直到上课铃响起了,大家才笑着回味着刚才谁可笑的姿势便走回座位开始新的一堂课。于是一个课间时间,大家都跑得踢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精神状态却也好了不少,知了的声音叫得更高了……
第二节课下课后是课间操的时间,每个星期一还得跑下去升旗,在那个什么进行曲响起的时候,正在解题的正在趴桌子的正在问问题的都磨磨蹭蹭地赖着不下去,记得我们班的好像是生活委员叫水英的会留到最后锁门,当进行曲放到了某个转折的音符时,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小段的音符便是最后的通牒,这时候跑着下去是刚好赶得及的,于是剩下那几个同学就一起跑了起来,跑过走廊,跑下楼梯,跑起来的风把换大的校服涨得满满的,我看到了自己这时候总是和水英一起奔跑的样子,总是落后的她会叫着“班长,等等我啊”追上来……
通常在升旗典礼之后都会开校会,讲那位同学获了什么省级某竞赛活动的奖项,要是名字念到的是传闻好久总是排第一第二的那个名字,要上去接受颁奖时,我们排在边上的班会伸长了脖子看看那个大神的庐山真面目;每个月也会宣读获得星级班集体称号的班级;而更多的时候是在讲什么主意安全、主意劳逸结合或者教育局的新指示,我们无心去听,就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然后藏在前面同学的背影中看起来,于是除了第一个站得笔直外,后面多事低头看笔记的脑袋。到了做操的时候,高三班级总会有几个学生脚边也会有一本小笔记本的……
每节上完课后,都会有同学拿着U盘或者MP4上去讲台拷课件,尤其是英语课和政治历史,课件很有用,那个上去最早的同学先会把PPT课件转换成图片格式,我们那时的手机还多不是智能机,还有MP4查看图片会方便很多。后面上来的同学便用自己的U盘和机子在讲台上排着队,拉好了就喊一声电脑上显示的U盘昵称让主人认领;
至于数学课和地理课,在课间上去问问题的人便很多,有时后面额同学要等着前面的讲完,课间时间便所剩无几了,有时甚至下节课的科任老师走进来了,上一节课的老师还被学生缠着不放,便连连跟进门的老师道歉,对学生说上晚自习的时候在解答;有时候遇到大家都不懂的题便能围上去十多人,老师看大家围得紧或者自己也需要思考一番时,便会把题目做了记号,说留待下节课讲解;
有时候,老师看是较为简单的问题,也会说让某某同学给你讲,那同学当然是数学成绩好的了,这角色一般是潘康康同学担任,于是到了后来,要问问题的同学都会先问问左右隔壁懂不懂,再问问成绩较好的同学懂不懂,被问到的同学也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遇到彼此都不懂得话,才相约一起去问老师,所以班里的学习风气都不错,大家互相帮助,各自交换思路,那一年里我们就是这样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的。
下了第三节课,肚子早已饿了,拿出每日一个的苹果,洗了一口口吃,高三一年我都不知道究竟吃掉了多少个红的可爱的圆滚滚的苹果。也有同学拿出饼干等零食吃,大方地前后桌传送与大家分享,在一群饥饿的手经过后传回来的通常只剩下包装袋了。
所以我们的第四节课通常是在肚子咕咕的叫声中熬过去的,大家开始眼巴巴地看着黑板上面的时钟,等待下课的铃声。
关于在饭堂吃午饭,错开高峰很重要,谁也不想在拥挤闷热的饭堂里拍半小时的队,于是高三的我们要不趁早要不赶晚,因为我们这栋楼是全部教学楼中最靠近饭堂的,加上肚子已经饿了,所以我们会在下课铃响起之时或者之前,边收拾好东西,提了饭盒,向着饭堂快跑,被称为“冲饭堂大军”,因为我的座位具有地理优势,所以多数是我冲在前面,一步三级地下楼梯,后面浩浩荡荡的大军便在身后疾奔,渐渐汇流;在二楼或许会见到从办公室出来的老师,也顾不上站定问好了,之大声响亮地大喊“老师好!”便飞快跑走了,所以老师们都感叹,一到吃饭时候,只见一个个快速移动的黑影风一样向着饭堂卷去,这也是一种锻炼啊。
饭堂的饭菜虽然便宜,3、4元可以吃一顿,但是质量并不太好,多油少肉,青菜发黄,所以部分同学也会选择到校外去吃好的。不过我嫌麻烦,对吃也不讲究,心满意足地只用十分钟打好了饭,以前会回去宿舍吃的,但自从决定不午睡后,便会把饭直接带回教室吃,教室中或许还会有围着老师问问题的,或者走读的同学留在教室休息的。
吃完饭后,便感觉身体的疲倦了,也不好直接坐下来看书。便拿了书到跟教学楼相连的旁边那栋楼的楼顶看书,那楼三楼便是楼顶,所以从我们班出去只需迈个腿便跨过去了,在楼顶的一边看去是后门,许许多多的学生或三五个或独自一人进进出出,在后街汇成一条蓝白色的河流,缓缓流动;在另一边可以窥见运动场的全部,那边上有一颗苦楝树,长得高高的细长挺拔,有疏朗的一层层的叶子,蝉最喜欢趴在这棵树的树干聒噪地鸣叫,但在这样的夏日的中午到也能提供一片绿荫。
我站在树荫中静静地看书,慢慢也会有几个吃完饭的过来各自找了个呆惯了的角落看书。看得脚累了,便卷了书回到座位,或趴在桌子睡半小时,或喝口茶啊咖啡啊继续奋斗的,燥热的中午时光便在安静的各自努力的教室中安静度过。
下午更加热到了几点,温度足足超过了三十六度,满是人教室里更加闷热,电风扇开到最大,嗡嗡地卖力吹着,我们挤在一起,呼呼地喘着热气,全都水淋淋地出了一身汗。
女生们全都把头发扎起来,还用黑夹子把粘在脖子或者脸庞上的碎发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覆着汗水的脸;戴眼镜的更难受了,汗水停在了鼻梁的眼镜托里,刺着阳睛,鼻梁上也红了一小片;女生们都用小毛巾系在手腕上随时擦汗,男生们也用纸巾不同地便擦汗边记笔记;在燥热中困意更浓,有的边听着课便用课本或扇子拼命扇风;上着下午的课坐着也能睡着,一边坐着睡一边汗水还在脸庞上往下流;有的趴在书上睡着了,醒来汗水湿了书页,脸上除了口水印还印上了自己笔记上的黑色字迹……
只有到了夕阳西下,暑热渐收之际,天地间才有温柔了起来,橘黄色的光线铺满校园,温情脉脉。下课后,男生们三五人叫嚣去打篮球,女生们也有有意志的去跑步、去打羽毛球的,还有不少绕着运动场散步,和知己好友讲述着自己的心事,关于备考的紧张,家人或是自己的压力,上次没考好的沮丧……
然后,夜幕渐渐降临,教学楼中一个个的窗户交替亮起了灯光。
我依旧看着我吃完晚饭,洗了澡,天天如此地从宿舍走回教室参加晚自习。晚上是学习最好的时光,空气不再闷热,反而从树丛里飘出寒气,溢满校园,浸染进一个个窗子里,平静着着一颗颗稳稳跳动着的年轻的心。晚自习异常安静,偌大的课室里安静得掉针可闻,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写字声;当老师来了的时候,走廊上才会传来低低的讲解的声音。
晚上静的如流水,滑滑地溜过去……
晚上下课了,同学们一个个离开了,课室里人渐渐少了,总是只剩下几个人,还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像是清晨那时,一个人低头在书桌上学习,到了楼下大叔要关门是会大喊一声,然后把全栋楼的总电闸关掉几秒才再次开启提醒最后几个人要回去了,我这才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在黑漆漆的那几秒钟里看着静悄悄的教室,心底会慢慢升起一股欣慰感,即使身体很累,但只要这一天过得充实靴子有了进步,我的心才会真正快乐。
于是,我收拾了书包,锁了门,在满园夜色中穿过黑暗回宿舍,那时尚可见到其他教学楼的部分教室还亮着灯,还有人在努力呢,心中便好像找到同道中人一样开心。
宿舍的同学都洗了澡,或躺在床上看书,或几个人聊天。我匆匆洗澡洗衣服,然后熄灯的时间便也到了。
我们宿舍几个人的挑灯夜战也就开始了,虽然老师们也说了许多开夜车的不好,但还是有同学在坚持,我也感觉自己白天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所以开到12点应该没问题的,便也是挑灯夜战的一员。一开始随着熄灯八个人的床铺总总会有三四个床铺亮起了小台灯,映照着那人盘腿坐着在床上书桌上学习的身影。但后来要睡觉的同学投诉了,说亮着灯刺着眼睛睡不着,于是我们几个便转移阵地到洗澡间,开了白亮的灯,关了洗澡间的门,各自看各自的书,直至零点过后,才陆续地回去睡下了。白天也有很困的时候心中颇后悔昨晚开了夜车,但一到晚上也有会忘了省悟的事。我记得那时为了开夜车,我还特定让爸爸坐了一张小小的木桌子,在桌面写满了我夜间复习时的各种小心情,右上角还有加油两个大字,可惜这张小桌子在高考完搬东西回家时不慎遗失。
(六)
到了高考前几天,紧张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该来的总会来,准备了那么久,早已熟悉了那个看起来很恐怖的东西,与考试也就像老朋友一样了。
那时课室封闭了,我们把书全部搬回宿舍,在图书馆二楼还是三楼开辟了一个阅览室作为我们的自习室,但是在那里看书的人已经很少了,那时我只顾着做最后的检阅,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同学都在干什么,有些回家休息了,有些也不知道怎么样放松,我也忘了高考前一晚宿舍是怎么的样子,那几天真的过得很迷糊,浑浑噩噩的。
只记得没有失眠,像平时一样睡得还好;考第一科语文时,我是和七元在自习室里出来,还互相检查了一下文具,到了孔子像旁边的树底下向班主任领取准考证,然后和微笑在站在那里的语文老师朱老师握手,然后走进了考场;考场是在高二那栋楼,我无心去看有没有同考场的同班同学,一做起题来便忘了身在何处;记得看到作文题目是“与你为邻”(没记错吧),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毫无思路,但还是强自镇定,按照平时写惯的议论文套路去套;记得带进考场的一小袋洋参片根本没被打开过;记得考完回宿舍大家都有默契地闭口不谈考试的事;然后发现考试的时候饭堂的伙食好像变好了,还有高考餐,还有免费的紫菜蛋花汤……那两天便这样过去了,跟漫长的备考日子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但考完那一刻,我甩着做题写到发痛的手指头,心中只剩下茫茫然,不知所措……
后记
还记得高三时那些我的授课老师。记忆深刻的老师除了班主任,还有语文老师老师,一个挺有个性的中年男老师,我们私下都叫他我们帮他起的英文名字“Julianne”或者有人呼他“朱老总”,他教的是我最喜欢的语文课,大学时又是我钟爱的中文系,所以我很喜欢朱老师,语文努力去学,成绩还不错,有一次朱老师还在班上朗读了我的作文,并说“这是咱们guo大班长的代表作了!”,有一次模拟考我语文才得了110多,老师就说“竟然郭婉玲也会低于120?”朱老师很反对设置重点班,曾对我说,“你们普通班的同学要考进前50名,让那些所谓重点班的同学瞧瞧厉害!”朱老师很感性,有一节课讲作文讲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泣不成声,范文也读不下去了;他还很直爽,有时也很搞笑,一次正在上课,他突然停下来说“不行了,我得去解决下面的问题”,然后转身出去了,然后剩下我们愣了一会儿才爆笑出来。语文本来可以用来讲课的并不多,一般只是分析试卷,总爱说“这还用说吗?讲了几百次了!”然后会再讲几百零一次所以朱老师算是紧张备考工作中最轻松的,但他还是会常常来巡堂,我们也可以跟他开玩笑。但最后没想到我的语文竟然考的并不理想,真的就低于120分了,至今想起还觉得有点对不起进考场时与他那用力的握手,心中觉得有点愧对朱立安老师。
数学老师叫陈yinghong,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太太,我们班女生跟她相处得很好,课间也常和我们一起踢毽子,经常有人找她晚上去运动场散步并让她排解心事的。她讲数学非常认真,讲得很清晰,思路会被打开,所以最后我的数学考到了高分,真的要好好谢谢陈老师。在大二那年我们的同学聚会时她也来参加了,还一起去唱K,飙了一首《青藏高原》,风采不减当年。
英语老师叫Tracy,还记得每节课上课我们高喊的“good morning,Tracy.”Tracy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烫着橙黄色的短发,带着红色的眼镜,身上也总是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穿高跟鞋,所以每次她来,她的高跟鞋音会先预告,化的妆也偏浓,上课总要带着扩音器,板书很漂亮。
地理老师是传说中的校长夫人,似乎大家对她的教学能力颇为质疑,曾经想要联名要求换老师,我记得高考前一天晚上在阅览室那里她还给我细心讲解了一道题目,然后很高兴地说“这道题很典型,你掌握了后天上战场就没问题了!”
政治老师,啊,我竟然把政治老师给忘了,好像是3班的班主任,讲话很快,希望不是幻觉吧,呵呵。
我是单曲循环着Allan Taylor的some
dreams来写着这么些超过万字的细碎回忆,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悠长深情的旋律,织出了满满的那年旧日的味道,心中便满满的感慨。
那年我们十七八岁,在镀上怀旧光线的年月里,为自己的未来拼搏,那年我们那么紧张高考,那么在乎自己是否解对了一道题,那么重视那个鲜红的分数,那年我们一起读书、一起上课、一起打瞌睡、一起踢毽子、一起打篮球、一起开夜车、一起考试……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吗?很多人甚至再也不去想起了?各奔前程而去的我的那些曾经的同学们啊,我多么想念你们,想念那个炎热的夏天,想念在那个夏天冒着汗努力的我,那些是我的高三,我的拼搏,我的梦想,我的青春啊。那些整齐的读书声越来越小声、渐渐不闻了,那些埋首书堆间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消逝成白茫茫的一片,只剩闷热的教室里头顶上依旧嗡嗡嗡嗡转动着的电风扇,和一声长一声短的知了声……
那年夏天,气温三十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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