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覆盖着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山山峁峁、一草一木，让整个高原变得更加厚重、更加朴实、更加热情、更加富有生机。没有驼铃声、没有汽笛声、没有酣畅淋漓的民歌，唯有西北风不缓不急地温柔地歌唱。
远处，漏在雪地里的柠条和树桩，像窑洞里待嫁的姑娘，风姿绰约，窈窕妩媚，在与风共舞，也在与雪合唱。
小宝望着远处的山峦大地，望着白茫茫与天相接的天际线，思绪久久不能平静。远处，山的那一边，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他最好的兄弟，有他成长的足迹，有他人生80%的回忆，最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也没有对她说。想到这里，小宝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和窝囊废差不多，尽然连像心仪人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本来小宝是不用来这里的，他完全可以为了心仪的人留在她待着的地方，然后千方百计地接近她，然后……可是，为了每个月多挣500块钱，小宝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自己最不愿意离开的地方，去到三百公里外的乡下帮堂哥养猪。
每当小宝干活时心思重重、无精打采的时候，堂哥和一帮人等总是不经意地开玩笑说小宝啊，好好干，等碰到好姑娘了，我们给你介绍，每听到类似这样的话，小宝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默默地骂道，和你们这群猪在一起真是没事意思啊，然后狠狠地踢一脚猪圈里的猪或者猪圈的墙。
猪场的人都是从老家来的，没有生活和工作方面的隔阂，但小宝怎么都干的不舒服，就连别人喘气、说话他也觉得不顺眼。小宝不仅心思重重，就连干活也无精打采，要不是大家碍于堂哥的面子，小宝早被打发走了。
没有人知道小宝怎么了，也没有人注意到小宝行为的怪异与变化，久而久之，大家慢慢习惯了小宝，也不再有事没事地打趣他。
猪场是现代化养殖场，是堂哥与好兄弟合伙开的，投资近千万，全部现代化设备，二十四小时实时数据监控，大家白天干活，晚上轮流值班，一些人闲不住了就去离猪场最近的县城去消遣，回来后就嘻嘻哈哈一顿污言秽语，这让小宝更加厌恶那些人了，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挣钱，小宝只能忍着。
有一天晚上，小宝听去城里消遣回来的人说他们在按摩店里遇到了……她可是自己心上人的亲姐姐啊，小宝听到消息后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小宝就和猪场的负责人请了假，和堂哥打了招呼，然后搭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奔波，直接驶入小宝家乡所在的县城，他连家也没回就直奔心仪人所在的饭店，看到她还和原来一样，一点儿没变地在饭店当服务员，小宝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在了肚子里。他径直走向她，微笑着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没多说一句话，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点了一份自己最爱吃的炒荞面饸饹……她笑盈盈地走过来给他倒水，他多么想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说跟我走吧，以后我养你，不要当服务员了，也千万别学你姐为了钱去当按摩小姐……但是他没有，只是手微微地动了动，总觉的哪里不妥，既没有勇气说出他想说的话，也没有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怎么了？”，姑娘看着发愣的小宝关心地问道。
“哦，没，没什么”，小宝有点儿害羞地说。
姑娘提着水壶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小宝紧张地连连大口喝水。
小宝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他和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对话，且只对了一句话。
一个月后的一天，听从老家来猪场干活的人说，小宝喜欢的那个姑娘在下班时候遇到车祸没来及的抢救，一群人又是一阵惋惜、叹息。
听到消息后，小宝不禁泪如雨下。
又一场大雪来了，还是覆盖着远处高高低低与天相接的山峦和万千沟沟壑壑。小宝无神地望着远方，觉得雪后的黄土高原瘦骨嶙峋、千疮百孔、不忍直视，漫天飞舞着的仿佛不是雪，而是自己无比悔恨的冻僵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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