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出差，到一个朋友的城市，朋友说要带我去一个美女处喝茶，本想拒绝，奈何其意太坚，只好奉陪。

        我倒不是装台面，虚伪，是的确不大想去。我有一个毛病，不太喜欢陪人闲聊，也不大会聊。要么觉得别人说的无聊，要么觉得自己无聊。尤其是美女在座，偏偏人又少，你还得担当照顾美女的任务。不自在，我不喜欢让自己不自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酒局也不大愿意参与，被劝酒是一大烦恼，再就是听一帮酒徒甚或酒鬼胡扯。酒喝多了的人，大言炎炎，天下都是他的，地球他说了算。逢这样的场景，老实说，我很羞愧。饭局也是个问题，让座位，点菜，都是个麻烦。

        我也有对付的秘诀，酒局不喝酒，凭你是什么人。有人劝酒水平高，说这不是敬你，是敬你家中的老人。不好意思，老人家没在这，下回人来，你再敬。不服气？那你去家里面敬。要不咱们以醋代酒，我先酸为敬。

        让座位好办，我一到饭店就先上卫生间，出来就差不多天下已定，都落座了。剩哪处坐哪处，你要实在给我留了所谓台面位置。不好意思，没什么好客气的，我就落屁股啦。点菜好办，我最多点两个，我的任务完了，别人继续。虽然是美其名曰各人点自己爱吃的，其实也是实在话。

        我这人不爱替人做主，但在生活事务上，我不反感别人替我做主。尤其是帮我点了菜，洗了衣服收拾了包。爱人说我是生活白痴，这种称号，绝非浪得虚名。是有事实依据的。

        我出差多，岳父总爱问去处温度几度气候如何，不知道。或又问出差地房价几何，不知道。或有问机票多少钱，不知道。不是不知道，是不愿意记这些东西。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多杂如牛毛，我无意留意。留意了又如何？做好我应该做的事即可。

        事务之余，若还有大把时间，那就爬爬山，游览游览古迹，或者参观下博物馆艺术馆。只有小把时间，那就看看电影，喝喝咖啡喝喝茶，读读书，来一局也可以，都是极好的消遣。

        生活中无数琐碎的小事，须过后即忘。善于留意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未免心胸狭窄。君不见擅长翻旧账者，往往即是计较生活中的鸡零狗碎者。上回买什么又怎样啦，那次做什么你又怎么啦，这回说什么你又如何啦。此类聒噪，犹如垃圾集中地。琐碎事务造成的琐碎情绪，盖生活中的垃圾也。

        独处是一种本事，然而不是不需要别人。需要别人，是需要对的别人。别人很多，总不对，不免令人对这个世界产生绝望。为免绝望，好办法之一谨慎选择生活中的对话者，对坐者。

        世界自然是不完美的，所以以上种种绝非抱怨，仅仅只是一种心得体会而已。我是绝不会让自己不快乐的。再糟糕的局面，一旦不得不处身其中，我总能自得其乐。三十以后，我就开始绝少抱怨。多年前读一本书《不抱怨的世界》，对于抱怨多的人有疗效。

        人活着，有选择权。可以选择交往的人，可以选择支配自己的时间，可以选择做爱做的事，是自由的体现。自由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而是想不怎样就可以不怎样。

        说了这么多，我后来其实还是去了朋友要带我去的美女家喝茶。美女不丑，离婚独居，茶也不错。美女信佛，在家居士，净土宗的。聊了一些天，发现她信佛是假，聊以安抚驿动的心而已。聊得多了，也就直言不讳，戳破了这层纸。美女大笑，其实大家都挺真性情的。她问我有何意见给她。我建议说你还是多读《法华经》吧，法华五喻对你比较有实用价值。她拍掌大笑，说她师傅也是这么说的，有意思。

        然后是广告时间，朋友开始各种表扬我，说我懂这懂那，会这会那。就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听得肉麻加惭愧。原来朋友知道我以前研究过《周易》，主要是早些年给他课过一卦。懂一点“金钱课”，主要让我给郁闷中的美女干这活来了。至此明白进了朋友安排好的埋伏圈。我提前说明，这都是闹着玩儿的。周易周易，周者周朝也，易者变化也。是说周朝发生的变化，不是你我这些后来人后来时代的变化。做为哲学书读比较有意义，教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怎么立身处世，拿来做预测，实在是辜负了前人的心。

        那个做《易传》的京房，好做预测大课，流传千古也谬传千古。可惜他自己死得那么悲惨，怎么预测不到。

        当然，这些是不会让美女善罢甘休的。反而更加刺激了她的一片虔诚之心，觉得你能说出这么多，可见是个高人。别说那么多，这两硬币当金钱，开始卜课吧。退无可退，多说已然无益，那就开工吧。课卦出来后，解了上卦又下卦，说了正卦又变卦。美女听得津津有味，我说得煞有介事。想起一哥们曾经和我说，你要拿这一手泡妞，一泡一个准。我现在有点相信了。

        其间美女的小宠物狗不断捣乱，大概是觉得我抢了它的女神，因此有意见。我不知道那厮什么品种，不关心，也没问。不过长的小小巧巧，贼可爱。美女不断抚摸小狗，甚至亲亲小狗。

        不过这没什么，比这爱宠物的我都见过了。我读过一篇散文，一著名女作家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精神嚎哭，怀念死去的小狗。阅读记忆不可谓不深刻，不过不是感动，而更多的是觉得诡异。

        我还是故作郑重的和美女说，你还是要多和人交往，什么阴影都要走出来，要克服。否则你会沉迷在一些精神困境中，比如说你会觉得人还不如狗。爱宠物自然是好事，爱大自然中的一切事物都是好事，但如果人的地位被任何他物取代了都会是一种悲剧。

        上帝也不行，你看那些极度极端的原教旨主义者，漠视一切生灵漠视万物，除了抽象的上帝。为了那个上帝让他毁灭这个世界毁灭自己甚至毁灭宇宙他都能干出来，只要他有武器。对于精神上的极度者而言，爱的极点不是成就，而是毁灭。印度人崇拜毁灭神湿婆，那是因为他们还有个创造神梵天和维持神毗湿奴，三个神平起平坐，共同成就世界。人不是神，人毁灭了就是毁灭了，再也创造不了。

        好吧，聊得太多了。我们准备走呀，今天很开心，感谢你的茶。什么？要请客吃饭，好呀。那走吧，不过先说好，我不喝酒。红酒也不行。其实我以前也喝，早戒了。许多人许多事情许多时光都挺让我沉醉的，何需要酒。不须檀板共金尊呀。

        好啦，就这样吧，走吧！

        2017-9-30

《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