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告个别吧

 

进来告个别吧

聊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们叫她小Y，其实她的名字不叫小Y，而小Y是她在17岁的时候给自己取得名字。

她从小就叛逆，是别人家的坏孩子，从13岁开始混迹游戏厅，与校外不良少年为伍。半夜12点以前回家都是罕见，经常被爹妈从游戏厅拎出来，嗯，有的时候还会被老爸踢出来。虽然她这么不乖，学习还是不错的，数学全校并列第三，语文全班第二，英语……无数个呵呵在脑中盘旋，那鸟语谁要学。除了学习外，她还喜欢画画，素描、板画、黑板报……样样、半途而废。

      小Y深深地陷入回忆里，从四岁起，她和哥哥随着爸妈离开家乡，来到那个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城市，从此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好像是五岁，又好像是八岁，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爸爸对妈妈大打出手的影像便深深地印入脑中，父母吵架更是家常便饭。看过最多的是爸爸的冷脸，听过最多的是妈妈说:“都是为了你们”。对，都是为了我们，我还有我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有那么多吵架的理由，在那些个独居异乡，经济匮乏的日子。小Y说:“我恨透了爸爸，我恨他脾气暴躁，恨他对妈妈恶言冷语，可是他又很疼我，在那个出苦大力挣钱养活一家老小的日子里他还会想着给我买一支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猜，那些漂泊在外，一无所有，无家可归的日子，爸爸也痛吧。

      14岁，小Y辍学了，任凭妈妈怎么商量哀求也没有改变小Y辍学的结果。说来也是笑话，小Y被同学框了，就为了面子，一气之下背离学门。十几年后，我问她，后悔吗？她说:悔，我悔的肠子都青了，若人生可以重来，让我带着记忆回到13岁。可是，人生没有重来。时间在继续，沉浸在吃吃睡睡的日子里，转眼，一月有余。她对妈妈提出了想回到老家的想法，没想到妈妈也同意了。一个很清晰的日期，12月1日，她怀揣着三百元巨款被妈妈和哥哥送上开往老家的火车。没想到，这才是诱发噩梦爆炸的开始。

一路算不上顺利，还好在途中认识了在开原某中学任教的老师，在这位陌生的老师的照顾下，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驶到了终点。简单的告别后，独自一人换乘城际“巨无霸”（村里人叫它吆五甩，一种扣着塑料棚子的三轮摩托，专用于载客，因车费低于出租车，在当时很盛行）。到了姥姥家一番寒暄热络的说话后，姥姥问:你爸爸妈妈还打架吗？小Y不敢忘记妈妈临行前对自己的交代，忙答姥姥，爸爸妈妈不打架了也不吵架了，现在可好了。小Y心里打鼓，因为她撒了谎，妈妈交代要说一切都好就是因为怕姥姥担心吧。

姥姥慢慢的收回视线，自顾自的说:“当年你爸在你妈怀着你的时候有了异心，一直到你出生后才被发现，还曾把那个女人领回你爷爷家，没有人为你妈妈说话，你妈妈也想过抛下你和你哥哥，然后和你爸爸离婚，可是那个女人不愿意要你们两个，你妈又实在放心不下，煎熬了几年，好在你爸收了心，归了家庭，虽然背井离乡，也终究没有扔下你们。”小Y听着毫无反应，被这狗血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而震惊到了。本就不亲近的父族亲戚更成了小Y心里的一根刺，她恨他们在父亲出轨的时候都不曾帮妈妈说一句话。从此开始了长达几年无视父族亲戚的生活，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和小Y说话，小Y就会狠狠的呛回去，有时气急了还会损上几句，谁劝都没用。从此，便埋下了恐惧婚姻，过度自卑，讨厌亲子关系，仇父的种子。

      回归父母身边后，又经历了姥爷过世，举家回迁，姥姥过世。从知道爸爸是一个背叛者后就很少和爸爸说话，总是有个刺扎在心里，这一切在15岁的叛逆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推动。她开始学流氓吹口哨，学地痞喝啤酒，学小混混打架。一个正宗的社会不良少女诞生了。

      爸爸虽然没有再打过妈妈，但还是时不时的会吵架，骂的真是难以入耳，架势绝不输于地痞流氓。每次，父母吵完架，小Y总是劝妈妈离婚吧，妈妈总是说: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活的肯定比现在好。“是啊，都是为了我们，如果不是你怀着我，也不会让坏女人有了可乘之机”小Y大吼着，眼泪奔涌而出，“都是因为我，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为什么不去死。”嘶吼着奔出家门，从此，讨厌回家。

      不良少女的成长大致都一样，早恋，打架，不学无术，混迹各种娱乐场所。转眼二十岁，某年4月20日一个追求她的男孩请她吃饭，饭前她去理发，在理发店认识了身为理发师的L，L不帅，却很有型，穿着打扮时尚前卫。修长的手指跳跃在小Y那一头短的不分性别的头发上，也跳跃进她的心里。镜子旁边是理发师服务卡，上面写着理发师的各种私人信息和手机号码，1 5 1 2 4 2 4 8 2 6她在心里默念着，不对，少了一位数，被照片挡上了，看样子，是这理发师故意的。一个短发在愉快的交流中剪了两个小时，小Y越来越对L感兴趣，回去后就给他发了短信息，少一位数没关系，从0试到9，肯定有一个对的。点气还真不错，试到1就收到了他的回复。用自以为是的小心机试探、吸引，然后，谈恋爱。两个人都抱着玩玩的心态在一起，没想到玩出了感情。小Y爱上了这个大她九岁的男人，沉迷在L给她安排好的生活里，这一切好像弥补了那个对小Y不闻不问的父亲的位置。他们很穷，小Y工作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学历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L又是人生和事业双低谷，最惨的时候L每个月只有八百多的工资，小Y不上班。有一次，小Y在地摊上看好一件连衣裙，L买给她，那是L买给她的第一件衣服，很廉价。转身，L却哭了，哭的像个孩子，断断续续的说:第一次给老婆买衣服却是在地摊，我买不起好的衣服给你我好无能。小Y也哭了，这世上能有个男人想把最好的给你，不枉你跟着他受的苦。好像都挺美好的，你错了，坏的我没写。每次吵架，L要分手，都是小Y哭着喊着抱着L不让L走，因为她知道L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小Y不懂他，不知道现实有多残酷，不知道钱难挣，每天只知道玩，开心就笑，不开心咧开嘴巴就哭，活得没心没肺。不得不承认小Y被L保护的很好，二十多岁还很单纯。在一起的这几年小Y没少闯祸，都是L赶过去收拾烂摊子，小Y只会调皮的吐舌头说谢谢老公。

        转眼两年有余，11月6日。

      在经历了相识，相恋，同居，相爱，异地等等一切其他情侣会发生的事情后，L说:我们分手吧。小Y一再追问原因，L说:我太累了，跟你在一起我太累了。起因无非是他爸妈想给他们办婚礼，然后让他们要孩子。可是没有钱，彩礼钱要多少都行，结婚后L的妈妈会每个月汇过来一千块钱，直到汇够了小Y要的彩礼钱数。史上第一例彩礼分期付款。那段谈婚论嫁的日子里，小Y过得很不快乐，提起婚姻，她如同掉进三九天的冰窟窿里，冷的发抖。她好怕经历父母的婚姻，她怕吵架，她怕背叛，她怕做不好一个妈妈，不能给孩子最好的，婚姻里的一切都让她恐惧。这些她不敢说给L听，L一定会有千万句话等着她，而且L也无法感受她的那种恐惧和无助。最终以小Y接受不了“分期付款”而结束。

      在小出租屋里，小Y看着L走后关上的门板发呆，然后突然爬上窗台，还能看见L离开的背影，小Y想:只要再迈出一步，一切就都结束了，心不会再痛，也不会再噩梦惊醒了，可是还有好多话没说完，还没说，L，我爱你，很爱很爱。爬下来回到床上，翻出来好久没用的本子，小Y开始写遗嘱，给L的爸爸妈妈，给自己的爸爸妈妈和L，每个人都有一封。

      在沉静了三日后，小Y知道分手已成事实，不得不接受。为了走出失恋的阴影，小Y试过离开这个城市，试过一天吃8斤橘子，试过跟每一个陌生的网友说我失恋了来发泄。身边的人不敢提起L的名字，听到有关L的任何话题小Y都会泪如雨下。小Y也曾纠缠过L，L也曾找过小Y，彼此隔着电话，哭的不能自己。分分合合又是数月，结局还是逃脱不了悲剧。

这次失恋作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小Y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学着生活自理。又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让自己坚硬如钢铁，终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单身真好啊，我又能吮吸到自由的芬芳了”，她总是这样对别人说，也对自己说。

是啊，单身真好。

下雨天，不需要等男朋友接。

下班了，不需要等男朋友接。

生病了，不需要等男朋友接。

电灯坏了，不需要等男朋友接。

        单身的第1460天，深夜噩梦惊醒，那梦境逼真的不敢回想，那被抛弃的感觉植入心底。小Y瞪大了瞳孔，毫无焦虑的目视前方，和噩梦一起惊醒的好像还有自己。

        内心有个声音对她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喜欢一个人生活，我不比别人差什么，我有被爱的权利，对，我有被爱的权利。”她坚定的告诉自己，我有被爱的权利！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清醒后的小Y内心刚好是和这句话相反的，哪怕知道花会凋零，我也愿意陪着它含苞待放、吐露芬芳。

我也想让自己吐露芬芳，是时候和过去道个别了。无论父母的婚姻有多不幸，那终究是他们的人生，和我无关不是吗。裹足不前，不是我应该做的，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也不是我该做的。

我好像说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