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做出重新修建村小学的重大决定:
秋末冬初,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人们闲着没事儿,三五成群蹲在村子各处的阳崖根下说闲话。近一两年,不像责任制刚开始人们忙于改变自己的穷光景,谁也顾不上找别人说闲话。经过几年的拼命劳作。大部分人家都有了存粮,因此在冬闲的时候有时间凑到一块儿说说古朝今世了。
双水村各处的“闲话中心”又都自然地回复。有一些爱红火热闹的人,等不到正月里闹秧歌,现在就聚到一块,吹拉弹唱闹得不亦乐乎。
现在又不得不说一说神汉刘玉升,他这位村子里的“精神人物”,最近被北方一个以搞mx活动著称的大寺庙任命为这一代的领头人。神汉也有乡土观念,他一两月前突然萌发了一个宏大抱负,要为双水村做件好事,把庙坪那个破庙重新修复起来。
由他牵头,金光亮做他的副手,他们在村里搞起了暗地里的一些活动。对此事最气愤的是孙玉亭,他对田福堂和金俊山等人大为不满,为什么不召开支部会议呢?完全可以把刘玉升和金光亮捆到乡上去。
少安返回村后还不知道这些事,他大部分时间在石圪节忙他砖瓦厂的事,对村里新出现的事态并不很了解。
秀莲最近身体猛然间垮了,整天咳嗽气喘,原来丰满的身体消瘦了许多,脸色憔悴而枯黄,显得两只大眼睛像扩开的铜环。尽管妻子一再说没事,少安还是强行带他去了一次石圪节医院,医院里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只拿了一些咳嗽药。少安决定,等明年天暖后,不管秀莲怎么反对,他一定要带她去黄原或者省城去看病。
这天晚上,少安回家后不久,就被父亲神秘地把他从家中家里叫到院子里。得知父亲是为村里建庙出资,也想拉他出资的目的,少安一下子火了,他自古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强硬地说,“我不会出这笔钱!”玉厚老汉见儿子如此不恭神灵,两只手索索地抖着,不知该怎样指教这个造孽的逆子……
少安怀着一种惆怅而激动的情绪,一人慢慢溜达着,蹚过东拉河,走过初冬荒凉的庙坪,跨过哭咽河上的那座小桥。他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他也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闲情逸致了。
少安站在当年和润叶一起上过学的那个地方,弟弟妹妹也在这里上过学。“孙少安大发感慨:“你又给双水村做了些什么事儿?”一个声音猛然在他心中问他。少安怔了怔,忍不住仰起脸向天空长长地吁了口气。仅在这一刹那间,某种想法便不由自主地主宰了他的意识。他猛然想:我为什么不可以把这座学校重新建造起来呢?连神汉刘玉升都有那魄力重建庙坪的破庙,我为什么没勇气重建这个破学校?一种使命感强烈地震撼了这个年轻庄稼人的心,使他浑身不由滚过了一道激奋的颤栗!
少安立刻想起,自己和弟弟那次谈话。少平说得有道理,既然能慷慨地把一大笔钱扔到“三国”去,为什么不拿这笔钱给村里人办点儿事?
一个重大的行动就这样在刹那间决定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甚至某些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划时代行动,很多情况下也往往是由某个伟人这样决定的。少安旋即走出这座颓败的学校院子,转而来到不远处的饲养院学校。孩子们正在上课,他蹑手蹑脚来到教室窗户前。
他透过窗户上的破纸洞,看见姚淑芳老师正领着孩子们读拼音。里面黑乎乎的一股牲畜的粪便味儿直冲鼻子,他半天才看见虎子背抄着双手,小胸脯挺着在念拼音。他鼻根一酸……
少安很快就得到金俊武和妻子的支持。他心潮涌动,毫无睡意。他踏着一片银白,蹚过匆匆流淌的东拉河,从枣林里穿过一条小土路,一人爬上了庙坪山。
他一下子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从少年时期的生活一直想到了现在。他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半辈子,他的后半辈子也要在这块土地上度过。往日的生活,有苦也有甜。他现在才感到了腰板儿硬了一些,过去日日夜夜熬煎和谋算的是怎样才不至于饿死;如今却有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为这个他度过辛酸岁月的村庄做点儿事了。比起以前干大事的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可这是他孙少安呀……就他而言,整整一个历史时期已经结束,他将踏上新的生活历程,只有一点儿不能改变:他还应该像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跳上新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继续走向前去!
几天以后,少安出要出钱重新修建学校的事传得家喻户晓。不用说,这非凡之举博得一片赞扬之声,许多村民出罢修庙宇的钱,又找到少安和俊武要为建学校多少出一点儿钱。
双水村出现了以少安和俊武为首的“建校会”和以刘玉升和金光亮为主的“建庙会”,用竞争和对抗的形式领导起本村公众生活的潮流。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许多人竟对这两个“会”同时都抱支持的态度。
感悟:
人有了实力就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在少平的建议和影响下,少安终于找到既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又能有效地帮助村民办好事的项目。重新修建学校是为子孙后代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少安会被村里人永远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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