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就在我的身边
请不再做“沉默的大多数”
文 | Joy Liu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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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跟性有关,除了性。性跟权力有关。
—奥斯卡.王尔德
写今天的文章心情是很沉重的,但这篇文章我早就想要写了,大概我也不想再做“沉默的大多数”了。
2017年12月25日,西安交大博士生杨宝德自杀,他的女友在微博上说这跟他被自己的导师性骚扰并滥用职权,有很大的关系。
2018年1月14日,性侵过多名女生的原北航教授,长江学者陈小武被撤销了长江学者的称号。用实名曝光陈小武的女孩子叫罗茜茜。
看到这些消息后,我的一位闺蜜在群里邀请我们探讨一件事情:在大学的时候,她曾经被老师性骚扰过,但最恶劣的事情没有发生。当时她第二天就要离校,也没有举报这名老师。看得出,在邀请我们讨论时,她对自己当时没有发声这件事情特别内疚。
我自己曾经发现一位向我表白的外教,在他任职的英语培训机构里,诱奸了好几位女学生。我本来可以举报他的,但当时的我并没有。同样,我深深为这件事情感到内疚。
所以今天,我不想再做“沉默的大多数”,我想为自己,为闺蜜,也为那些正在遭受性侵或者可能遭受性侵的人,写这篇文章。
我想很多人都会很痛心地问:到底是什么让性侵事件屡屡发生?
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1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
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蔡宜文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的书评里写到:“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 ‘社会性’ 的,或者应该这么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自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
社会可能不仅仅是协助者,更往往就是施暴者本身。”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想先引用在林奕含的这本小说里,描述诱奸房思琪的老师李国华的话,“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会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其实在李国华强奸了房思琪之后,思琪有试探性地跟妈妈说:“听说学校里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了。”
“谁?”
“不认识。”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思琪不说话了,她一瞬间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
这就是我们的文化:家长们几乎不给予孩子任何性教育,当孩子真的被强奸后,发现身为受害者的自己,很可能是被歧视被贬低的对象。如果说全世界都在指责被性侵者,那么所有的指责里,最让人感到彻骨寒凉的,是来自家人的。
在强奸房思琪之前,李国华作为中学补习班的老师,早在20多年前,就开始了自己对女学生的第一次强奸。他强奸的对象,是一个叫饼干的女孩。
从来都没容许青梅竹马的男朋友跟她做爱的饼干,在被老师强奸之后,马上献身给男朋友了。
之后男朋友见饼干在哭,问为什么,饼干才告诉他。三根烟的时间,他就决定跟饼干分手。饼干哭得很凶,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干嘛跟脏掉的饼干在一起?” 饼干求他留下,他说:“所以你刚刚才给我!脏死了,干!”
于是没有人喜欢的饼干,觉得如果老师还喜欢她,她就有人喜欢了。李国华在物色到自己的下一个猎物前,强奸了饼干很久,然后像扔就抹布一样丢掉了她。
在李国华诱奸思琪之前,诱奸了另一位叫郭晓奇的女孩好几年。在被老师抛弃后两年,她终于有勇气把自己的故事写到网上举报老师。结果网友们的留言是:
“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钱?”
“当补习班的老师真爽!”
“第三者去死!”
“可怜的是师母”
“还不是被插的爽歪歪”
每看一个回应,晓奇就像被捅了一刀……
林奕含在书中写到的这些情节,在现实中并不鲜见。
整个社会都在污名化那些被强暴的人,这让强暴者可以更加肆意地施暴,毕竟,如果有女孩(或者男孩)被诱奸了,主流文化会觉得她们(他们)是“被弄脏了的”,“被污染了的”,“自己是不是本身就不检点”,或者“本来就是个骚货”之类。
当然伴随着整个社会的暴力的,还有作为家长和教育者的助力:没有人告诉我们性交到底是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被强暴或者性骚扰并不是我们的错,而是强暴者的责任,没有人告诉我们怎么保护自己。
甚至那些强暴者本身,或许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强暴或者诱奸另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光彩和值得炫耀的事情。也许它代表着某种权力:当我们可以违背另一个人的意志强加他们做一些事情时,这种权力似乎很诱人。但真正的强大,是在这样的诱惑下,仍旧选择善的举动,仍旧把另一个人当成是一个完整的人去尊重,而不是一个泄欲或者彰显自己权力的对象和物体。
是我们的整个社会和文化,在强暴着这些受害者。
而现在我们想做的,是告诉每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我们的女儿,儿子,同学,学生,同事还是亲友:被性侵者并没有错,并且他们也不因为被性侵过而变得“脏”了,他们是需要被保护被捍卫的人,因为我们和任何我们所爱的人,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更重要的是,真正让人摆脱这种困境的,是创造一种我们可以公开和孩子们探讨性的环境和文化:
当一个孩子对性好奇时,我们是否可以跟他们探讨性?
当孩子们到了对性有欲望的年纪(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早很多),我们是否可以跟他们探讨怎样跟自己的欲望相处,怎么安全地做爱,甚至探讨他们希望自己最初体验性的时候,是和什么样的人在怎样的关系里?
我们是否可以跟孩子们探讨,性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有怎样的意义?
是否可以跟他们探讨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拒绝权威或者某个熟人带有性意味的言语和要求?
甚至,我们是否可以跟孩子们探讨,如果被性侵或者性骚扰的事情真的发生,他们可以找谁求助,可以怎么表达自己,是否可以告诉他们:该为它羞耻的不是你,而是侵犯你的人,你没有什么过错,应该被谴责的,是强暴者?
林奕含在小说里写的,其实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小说里的房思琪在被老师性侵了5年之后,疯掉了。而现实中的林奕含,在小说发表后不久,选择了自杀。
这样的悲剧,我们能不能让它停止?
2
“有那么多受害的女生,为什么非要你一个人实名站出来?”
最开始罗茜茜举报12年前性侵她的导师陈小武时,陈小武的家人曾经打电话威胁茜茜的母亲,母亲担心地问她,“有那么多受害的女生,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实名站出来?”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过了12年才举报?
因为12年前,罗茜茜告诉父母陈小武的行径时,他们劝她为了学业“忍下去”。
一直调查她这件事的记者黄雪琴说:“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罗茜茜说自己欠师妹们一个迟到的道歉。我理解。因为曾经的我也是如此,在工作单位遭遇到了性骚扰之后,选择了退缩,闭嘴,离开,以为沉默是自我保护。” 后来黄雪琴知道,那个单位里其他不堪忍受性骚扰的女性也跟她一样,陆续辞职。
雪琴也同样遭到过亲人的质疑。亲人看到她公开被性骚扰的经历时说:“对于女人的名声,是坏事。” 她不解:做错事的明明是对方,为什么要女人来承担坏名声?对方又劝她:“为什么要你来做?枪打出头鸟。”
可正是因为有像罗茜茜和黄雪琴这样的女性,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
如果我们都不站出来,那么会有更多的女性在主流文化里屈从,忍受着被性侵的痛苦却无法言说。更可怕的,那些强暴者会因为我们的胆怯而更加肆意妄为:每个选择沉默的被性侵的女性背后,可能都有着更多将会被侵犯的女性。
跟罗茜茜一起被导师陈小武性侵的女性还有很多位,他们中有一些愿意提供证据跟茜茜一起举报陈小武,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他们中还有一些人在整个诉讼过程中退出。
我在想,是什么让这些被侵害的女性不敢暴露自己的姓名?
是什么让她们不敢为自己伸张正义?
对她们施加暴力的,也许真的是整个社会,包括她们的父母。
在电影【嘉年华】里,强暴小文的,同样是整个社会。
父母对小文的不关心,对小文性教育的漠视,旁观者的冷漠,目击者的胆怯,还有最后做假证的检验医生,这些人一起,把小文推上了自杀的绝路。
3
请不要做“沉默的大多数”
此刻,我想邀请你,不再做沉默的大多数。
它不仅仅意味着我们作为受害者去发声,更意味着我们作为一个想要去改变这种文化的人发声。
如果一个丈夫(男朋友)可以在自己妻子(女朋友)遭受性侵后,支持她去举报迫害她的人,并且把她当成是一个勇敢的遭受创伤事件的女性,而不是一个“被玷污”的女人,那么他就给了她自由和勇气的力量;
如果一个母亲(父亲)可以在知道自己女儿被性侵后,全力支持她去告发施暴者,并告诉她这件事情并不是她的错,她在他们眼里无比勇敢,并且她的纯洁,她的美丽,也并不因为这件事情而有所改变,那么他们就给了女儿摆脱“受害者”标签,成长为自己的力量;
如果一位女性在网络上勇敢地讲出自己被性侵的经历,网友们充满善意地告诉她:你真的很勇敢,你好有力量,你一定非常不容易吧,你需要什么帮助……,他们就给了她继续生活的动力和这个世界还可以触摸的温暖和光明;
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孩子都可以跟家长讨论性,权力和欲望,
如果他们都能被告知:我们需要跟自己的欲望共处,在尊重自己欲望的同时,也要非常尊重对方的意愿,
如果他们都能被告知:真正有力量的人,不会通过违背别人的意愿来彰显权力,而是用这种力量去保护自己心中的善良和同理心,
他们就拥有了了解性,探讨性,探索性,理解性,尊重性,并且让性,爱与善意结合的机会;
如果我们的文化不再污名化那些被性侵的女性,不再塑造依靠违背女性意愿来显示自己权力的男性形象,不再纵容暴力,不再鼓励无知,我们所有人,就有了抵抗邪恶的力量。
我们一起,
不再做沉默的大多数。
让被性侵者不再沉默,
让对性,权力和欲望的探讨不再沉默,
让对性的理解不再沉默,
去建构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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