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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李泌,比《长安十二时辰》里的更霸气

历史上的李泌,比《长安十二时辰》里的更霸气

作者: 楚桥读唐诗 | 来源:发表于2019-07-29 08:07 被阅读0次
    《长安十二时辰》剧照

    《长安十二时辰》中,靖安司司丞李必,出场时曾这样介绍自己:

    吾六世高门望族,

    七岁与张九龄称友,

    九岁与太子交,

    圣人常召我共辩道法真意。

    寥寥数语,简短有力,威武霸气。

    但他并没有过分抬高自己。

    李必的原型,是中唐名相李泌(bì)。

    他的六世祖李弼,是北周柱国大将军,与杨坚的岳父独孤信、李世民的曾祖父李虎等人齐名。

    七岁时,李泌便以“神童”之名,接受玄宗召见。

    进宫之际,皇帝正在与燕国公张说(yuè)对弈。

    玄宗示意张说出题。

    张说要求李泌以“方圆动静”赋诗,并指着眼前的棋盘,给出了范例:

    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李泌微微一笑,脱口而出:

    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玄宗极为满意,当场赏赐李泌金银束帛,并叮嘱他的父亲、时任吴房县令的李承休:“孺子可教也,当用心抚养,好生栽培!”

    得到天子垂青,李泌一夜成名,连宰相张九龄,都成了他的铁粉。

    留在京城的李泌,便经常出入相府,与张大人谈诗论道,习文作赋。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气志是良图。

    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这是李泌的《长歌行》。

    “业就扁舟泛五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和李白一样,自信满满,豪气冲天。

    吟诵此诗之人,无不交口称赞。

    只有张九龄好心规劝:“你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不一定是好事。写诗作文,只可观花赏月,咏赞先贤,切忌锋芒毕露,自视过高。”

    张大人语重心长,李泌双脸发烫,从此一改心高气傲的模样,变得谨慎谦恭,内敛稳重。

    或许正因如此,后来的李泌,才会在党争不息、权斗不停的中唐,完美实现“鸣珂游帝都”的愿望。

    天宝初年,正在嵩山修道的李泌,向朝廷进献《复明堂九鼎议》。

    玄宗阅后,顿时想起了这个早慧的李泌,马上召其入宫,听他解读道法经书。

    因讲析“得法”,李泌得以待诏翰林,供奉东宫,与太子李亨成为莫逆之交。

    《长安十二时辰》的故事,应该就是借用了这一段背景。

    但时间不久,他便遭到杨国忠的猜忌,以“讽刺时政”的罪名,被外放至蕲春。

    李泌索性递上辞呈,再次退隐山林。

    “安史之乱”后,玄宗逃往四川,太子李亨在灵武匆忙即位,是为唐肃宗。

    战乱中的小朝廷,势单力薄,举步维艰。

    李亨此刻最想念的人,就是昔日供奉东宫的李泌。

    他马上下诏,派人四处寻找。

    神奇的是,诏书尚未出门,便有下人来报,李泌已经出现在灵武的街头。

    肃宗大喜,立刻接回了李泌。

    和在东宫时一样,李亨与他“出则联辔,寝则对榻”,白天并肩骑马,晚上对床夜话,军政之事,无论大小,百官任免,或是战报处理,都与李泌当面商议。

    甚至连皇宫禁门的密钥,都交由李泌管理。

    于李亨而言,他已经把大唐的江山,还有个人的身家,全都托付给了李泌。

    肃宗想任他为相,李泌却婉言谢绝:“陛下以宾友相待,已贵于宰相,夫复何求。”

    无奈之下,肃宗只好用赏赐紫袍的方式,给李泌的身份加V,并让他辅佐太子(广平王)李俶(chù),协理军政要务。

    虽然没有实职,李泌已经“权逾宰辅”,荣耀至极。

    连肃宗自己都说:“卿侍上皇,中为朕师,今下判广平行军,朕父子资卿道义”。

    嗯,两代父子,三任帝王,受益于同一人。放眼全唐,除了李泌,还能有谁?

    李泌也没有辜负天子的信任。

    面对久乱不治的叛军,肃宗心急如焚。

    李泌却满脸淡定:“您看贼子所抢之物,全都不远万里,运回范阳,可见他们并无一统天下之心。人数虽多,不过是乌合之众。依我看来,不出两年,即可荡平。”

    肃宗不信:“当真?”

    李泌当即献策:“兵分两路,首尾互击,敌军救首则击其尾,敌军救尾则击其首,使其往来数千里,疲于奔命。我军以逸待劳,不攻城,不遏路,待敌军进退不能之时,直捣范阳老巢。如此,则叛乱指日可平”。

    肃宗欣然照办,战局很快得到扭转。

    随后,两京收复,唐军取胜,已成定势。

    李泌运筹帷幄的军事才能,也被史书打了五星好评,“佐肃宗收复两京”“握中权之柄,参复夏之功”“参大议于孤危,成收复之元功”。

    甚至有人认为,李泌对局势的精准研判,可与当年诸葛孔明的《隆中对》相媲美。

    对外,李泌尽心辅佐,帮助新皇平定叛乱。

    对内,他为李亨的家事,也是操碎了心。

    肃宗次子建宁王李倓(tán ),英勇果敢,颇有才略,多次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上保天子,下护百姓,深得民心。

    肃宗一度想任他为兵马元帅,统领全唐军事。

    李泌却站出来反对:“建宁王的确是帅才,但广平王是长兄,已立为太子。若建宁王功勋日盛,谁能保证他的部下,不起异心?”

    玄武门之变,前车之鉴。

    肃宗当场吓醒,赶忙收回成命,将元帅之职,授予广平王李俶,避免了日后手足相残、至亲反目的悲剧。

    肃宗又想起在东宫之时,右相李林甫对他屡番陷害,几次危在旦夕,心里怨恨极深,准备掘墓开棺,挫骨扬灰。

    李泌出言相阻。

    肃宗很不高兴:“你忘了昔日之事吗?”

    李泌回答:“臣关注的不在此处,上皇威临天下五十年,一朝失意,暂避蜀地。南方水土不适,老人家年岁又高,听说陛下仍在惦记旧恨,心里肯定不安。万一身体有恙,世人可能会说,圣上天下之广,却不能安养至亲。这不孝之名,陛下可背负不起。”

    肃宗一愣,立刻面露愧色,握着李泌的双手承认:“朕确实没想到这些啊。”

    两京收复后,肃宗想迎回玄宗。

    他下了一道诏书,称上皇若进京,自己将重返东宫,继续当他的太子。

    李泌断言:“上皇肯定不会东归。”

    果然,玄宗很快便给了回音:“长安那么远,我就不回来了,把四川划给我养老就行。”

    他不是担心路途遥远,而是害怕自己的儿子。

    一个刚即位的皇帝,会自动禅位?

    你信吗?反正玄宗肯定不信。

    肃宗一番好意,老父亲并没有领情。

    他只得召来李泌,询问有何良计。

    李泌马上以百官的名义,给玄宗写了一封长信,详细汇报了肃宗登基的全过程,然后开始深度煽情,说天子日夜思念上皇,希望父皇尽快回京,早日享受天伦之乐。

    玄宗收到后,大为高兴:“回去当皇帝的老子,好事,好事!”立刻就定下了东归的行程。

    就这样,李泌三言两语,又帮肃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肃宗激动得“且喜且泣”,对他十分感激。

    外可平战乱,内可理家务,对于肃宗来说,这样的臣子,再来一打都不多。

    肃宗正准备抽个时机,再找李泌谈谈心,请他务必给个面子,勉强当个宰相。

    李泌却主动面圣,请求归隐山林。

    肃宗简直急得要哭:“朕哪里做得不好?告诉朕,朕一定改!”

    李泌坦言:“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

    听到这“五不留”,肃宗也只能一声长叹,然后“给三品禄,赐隐士服”,在衡山建“端居室”,放还了李泌。

    于是,李泌便成了有唐以来,“奉旨隐居”第一人。

    数年后,肃宗去世,广平王即位,是为唐代宗。

    登基后的第一个月,代宗就召回李泌,任为翰林学士,赏赐宅邸一套,并强行做主,让李泌娶妻生子。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告诉李泌:朕可能留不住你,妻小总可以吧?

    成家之后,李泌的归隐之心,的确淡化了许多。

    但朝中两任宰相,元载和常兖(yǎn),都是心胸狭隘、嫉妒贤才之人。

    在他们的排挤之下,李泌先后两次外放出京,任江西判官、杭州刺史等职。

    虽是谪贬,李泌依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史书记载,“乃授澧、朗、峡团练使,徙杭州刺史,皆有风绩”。

    代宗驾崩后,太子李适继位,史称唐德宗。

    在德宗朝,李泌担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正式拜相。

    此时的李唐王朝,威势已衰。

    但凭借与天子良好的私交,李泌仍是鞠躬尽瘁,为日渐颓败的帝国,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制止朝廷向吐蕃赠送安西、北庭两地,保证了大唐帝国,对西域各地的控制;

    以身家性命担保,消除了天子对韩滉(huàng)的怀疑。作为回报,镇海军节度使韩滉,运送百万斛大米至关中,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改地方供钱为纳税,增加国库收入的同时,也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冒死力谏德宗,放弃另立太子的念头,避免父子相疑,皇室再现危机;

    当众与天子定下协议,要求朝廷不杀有功之臣;

    开山挖路,疏通漕运,改善京师的粮食供应……

    如此等等,不一而语。

    遗憾的是,李泌接任相职不久,便因病去世,享年六十八岁。

    李泌是中唐时期著名的学者、谋臣和政治家。

    史书评价他“有谋略”,但“好谈神仙诡诞”“及在相位,随时俯仰,无足可称,非相才”,所以“为世人所轻”。

    世人瞧不起他什么呢?

    “及在相位,随时俯仰”,说他没有原则,没有立场,明显不客观。死谏德宗,力保韩滉,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当然,与同时期的文人相比,李泌性格迥异,不慕荣利,只愿与帝王为友,不愿为天子之臣,以世俗的眼光看,的确显得有些“另类”。

    但人各有志,不能以官职的高低,来衡量人生的成败。

    再说,李泌身为中唐四朝元老,深得肃、代、德三任帝王倚重,已经做到了“出为高士,入为卿相”,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及?

    南宋大儒罗大经甚至认为,隐士出山而有所作为者,仅有六人:伊尹、傅说、姜尚、严陵、孔明和李泌。

    那史书为什么会有如此评价?

    或许,南怀瑾先生的一段话,可以用来作答:

    其实,查遍正史,李泌从来没有以神仙怪诞来立身处世。个性思想爱好仙佛,只是个人的好恶倾向,与经世学术,又有何妨?善用谋略拨乱反正、安邦定国,谋略有什么不好?由此可见,史学家的论据,真是可信不能尽信,大可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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