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人的天性还是跟自小在农村生活有关,每次看到农村自力更生的种菜做饭就觉得特别美好。小时候最常听到老妈的抱怨是,城里的狗都比山里的人过得轻松。生活在丘陵地带的湖南,动不动就是一个小坡,对于干完活还要挑百来斤的重担上坡的老妈来说特别的辛苦,每次上坡老妈都要骂一句,这个该死坡让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
湖南的稻子是两季插种,于是有了“搞双枪”。搞双枪是一年里最累最热的时段。但对于我们孩子来说也是最有趣的一段时光。不管是插秧还是割稻子,老爸是负责分配的人。姐弟三个对公平都极其重视,稍有不平等就会引起抗议,爸爸没则只要辅助绳子来保持公平。当然最吃亏的是弟弟,谁让他最小呢。不过对于老妈对他最后的帮助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把分配的活干完我们就可以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比如去抓螃蟹捡螺丝,摘野葡萄,游泳、、、、。捡螺蛳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一方面是我们都爱吃螺蛳,另一方面到最后老妈也会跟我们一起去捡。
还记得有次,我跟姐姐干完活去捡螺蛳,一会游泳一会捡螺蛳,好玩的很。捡着捡着又发现河边的野葡萄成熟了。哈哈哈,这下好了,等我捡好能吃一顿的螺蛳后,有跑到岸边摘葡萄吃,吃的差不多准备回家时,才发现,太阳越来越大,干活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回家了,我们意识到我们玩了很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里,发现老爸老妈并没有责怪,还给我们留了好吃的血鸭。
血鸭也是农忙时节最常吃的一道菜,几乎隔一天就会吃。鸭子是自己家养的,老爸总是趁回家拿东西的时候把鸭子先杀了,等中午一回来就开炒。爆炒的鸭子加入茄子或苦瓜,那味道美极了。血鸭配上空心菜,两碗米饭就快快留进肚子了。6,7月也正是吃西瓜的时节,吃完饭再来一片西瓜度过一个高温的中午。农民干活的条件是艰苦的,闷热的夏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中午30多度的太阳把水田烤的烫脚。时不时爬上腿子的蚂蟥让我们胆战心惊。蚂蟥这个东西打不死,用石头怎么打它都能爬起来,那时候对它真是深恶痛绝,但又无法避免。时至今日还会在蚂蟥爬上大腿的梦里惊醒。中午太热就想晚一点天气凉快点再干活,但等太阳一落山,蚊子就出来了,水田里湿漉漉的裤腿是它最爱叮咬的地方,于是拍打声此起彼伏。邻近农田干活的就会相互打趣到,再不回去要把蚊子撑死了。但农民就是有这个自觉,不管多晚身体多么累,总要干完预期的工作。有时老爸老妈干到8.9点才回家,这个时候奶奶就要在家抱怨到“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这个时候还不回来”。抱怨归抱怨,奶奶也总会把能做的事情做做好,等着老爸回来炒菜一起吃饭。作为小孩子的我们,早早去了河里,跟小朋友一起嬉闹。玩水(洗澡)不玩个吧小时都不知道回家。生长在河边的我们会走路就会游泳了,那个时候洗澡就是跳进河里游一游,稍微搓搓,就算洗好澡了。有条件的会打点香皂,大部分的我们就是一次有一次的过水。干净不干净不知道,反正个人卫生从不需要父母关心。父母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洗澡,结束了一天的农活,衣服上早混合了汗臭,各种泥巴。这个时候洗个澡一身清爽,老爸是最快的,他也跟我们一样在河边洗。快快的洗个澡,他就要开始做菜了。老爸做的菜一直是最好吃,色香味俱全,口味重是重了点,菜香味能飘到河边去吸引我们回家吃饭。这个时候的菜也是最香的,最好的厨师是饥饿,更何况还是真正的好食材,基本上每顿都有荤腥,鸡,鸭,猪肉,小鱼搭配着改善生活。鸡,鸭是自己养的,猪肉是需要掏钱买的,哪个时候赊账也是常有的事。卖猪肉跑到农田喊,想要的就会留下猪肉,钱是不会带在身上。大家都是熟人,所以赊账是免不了。吃鱼是最难的也是最容易的,他需要人自己去河里弄,不管是电鱼还是网鱼,都需要点技巧。作为看天吃饭的农民,双枪的时间也是最宝贵的,白天是舍不得浪费在捕鱼上的,所以常常是吃完晚饭后,老爸就开始带着他的电瓶出去电鱼。于是第二天又有新鲜又美味的鱼汤喝了。
有时刚走到农田准备插秧,老天不长眼的就下起雨来,于是一家人匆匆忙忙赶快往回跑。家里还晒着稻子呢,扫的扫,推的推,一家人跟老天抢时间,迅速的把稻谷收回家。收回家的稻子也不能放在袋子里,要敞开来铺在家里。又热又湿的稻子是最容易发芽的,于是家里能落脚的地方都铺上了稻子。经过了一场抢收,马上赶到农田继续干活,我们的心是满足的因为刚完成一项任务,父母的心是揪着的不知道这场雨下多久。
陶渊明做农民是愉快,他可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但一辈子无翻身希望的父母是如果草盛豆苗稀,那一定会焦虑的睡不着,连夜去拔草拔了。做农民是自由的,没有人任何人监督你的过程,但最大的监督者是老天,这个老天没有清晰的指示。只有熟知经验的人才能把田种的更好。农忙时节是农民最忙的时候,也是我小时候很快乐的时光。这个时候一家人有共同的目标,有共同的快乐,爸妈也基本不争吵。结束农忙,也就结束了一家人最和和睦睦的1个月,高强度的暴晒晒黑了我们的皮肤也晒温暖了我们的心,让往后的岁月能经得起家里的争吵。
搞完双枪,父母也会特意犒劳我们带我们上街,玩玩,买点东西。三姐弟唯一的一次合照也是在农忙结束时拍的。怀念那段快乐又辛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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