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声无息的长大了,就好像是路边那不知名的野草一般,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倒也长的安安稳稳,只是我越发越不爱说话了。
我进了学校读书。只是因为我不爱说话的性子,我没什么朋友。每当看到同学们有说有笑的时候,我竟然很奇妙的没有什么孤独感,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一般。我惊异的发现,所有人都害怕孤独,可是我不害怕,孤独是我最好的朋友,它永不说谎,永不背叛,永远不会希望我去死。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的生活。我总是喜欢看教室窗户外面的居民楼,看着每一扇窗户,看着窗户里形形色色的人。你永远不知道那一扇扇窗户背后隐藏着人世间多少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有的窗户背后一家人其乐融融,有的窗户背后夫妻俩相敬如宾,有的窗户背后是无休无止的争吵,有的窗户背后是令人窒息的绝望,一栋楼就像是一幅巨大的浮世绘,你永远都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即使所有人生活的地方都是这苍苍莽莽的广袤人间。
我的学校生活就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水。成绩一般,没什么朋友,。老师不管,同学不爱。没什么高兴,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可是五年级的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
五年级在老师眼里是个很重要的学年,毕竟快要升入初中了,老师和家长都希望我们能进入一个好初中。我们这种四线城市的公立初中基本等同于摆设,好的初中都是私立初中,想上好初中必须要考试。因此再对孩子不管不问的家长,这个时候也会稍微留意一下孩子的学习成绩,希望孩子能够考一个好的初中,有的家长是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好的前程,有的家长则是为了让自己脸上有光,不过落实到实际行动上都是逼着孩子搞好学习成绩。
五年级上学期老师开了一个家长会,这大概是所有家长们兴致最高的一个家长会了。母亲帮我去开了家长会,我坐在教室里,看着一个教室里情绪高昂的家长们,只觉得无聊和不可思议,而长年累月对我毫不关心的母亲似乎也被教室里的氛围所影响,竟然破天荒的在家长会结束之后没有立刻抬腿就走,而是和其他家长一样,拉着我挤到老师面前去问情况。
母亲拉着我的数学老师赔着笑问道:“老师啊,我家孩子怎么样啊?”
数学老师看了没什么反应的我一眼,语气不耐的说道:“你家孩子勤奋倒是挺勤奋的,但是吧,太笨了,脑子感觉不好用。”
我猛地抬起头盯着我的数学老师。她却再没有看我一眼,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拉低她的智商一样。我扪心自问自己每次都可以考到班级前几,只是数学成绩不突出,这就是所谓的笨吗?
母亲原先拉着我的手猛地松开了,我扭过头去看她,她却是一脸的冷漠与嫌弃。我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和家长,周围的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脸嘲笑与同情,或者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好像我笨这件事情多么让人同情与搞笑一样。呵呵,是啊,在这个成绩决定一切的时代,脑子笨是个多值得同情的事情啊,基本上等同于一辈子都完了,你脑子笨啊,你做什么都没有别人做的好啊,那可不是一辈子都完了吗?尤其是这句话还是你的代课老师说出来的,那就是官方钦定啊,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和母亲一起回的家。我也不记得母亲是用怎样一种口吻和父亲还有爷爷奶奶说了我脑子笨这个事情。我只记得他们那嫌弃和厌恶的眼神,仿佛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一般,那些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在我的身上凌迟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吃完那顿饭的,我只记得我拿筷子的手一直在抖。
那天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笨。我可以写出一手好文章,我可以吹的一口好口琴,我从不觉得自己哪里比别人差,最多也只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可那并不是我的过错,我也曾努力过,乞求他们能稍稍多爱我一点,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爱和喜欢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乞求来的,如果这种东西可以通过乞求得到,那这爱和喜欢该多廉价啊。可是那天之后,我年幼的脑袋里忽然有了这么一个认知,:我很笨。为什么呢?因为我数学学的不好。我好像从未仔细思考过,便在众人的指责下默认了自己很笨,急切的把这个锅扣在了自己脑袋上,我以为总有一天我可以摆脱它,却从未料想到,这个锅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越变越大,直到把我压垮,我挣扎了一辈子,也没有摆脱它。
在我放下筷子,离开餐桌的时候,父亲满脸阴沉的斜着眼睛睨了我一眼:“林初夏,你为什么这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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