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钢琴曲

雨淅淅沥沥地下，仿佛天空破了个窟窿，再也盛不下这漫天的雨水了，便让它落到人间，洗刷洗刷污秽。

一

“我男朋友一点都不体谅我”

木子玩味地一遍又一遍读着这短短的几个字，手机在手里熟练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这几个字背后站着的就是莎莎，那曼妙的身姿，举手投足间的妖娆，甚至于眼角的挑逗……木子的嘴角不自主地往右上扬了一下，随之，“哼”了一声。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屋檐上的雨掉落在窗户上，慢慢地滑落，像极了少女脸庞上的泪水。

木子看了看窗外，一对少男少女们正在撑着红色的雨伞，彼此拥抱着在大雨的冲刷下走向了能够躲雨的屋檐，男孩子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滴，飞溅开来像滚动的珠子，女孩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就抬起了头，一脸幸福地伸出了手拨了拨男孩子的头发……

木子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手表，8:04，离与莎莎约定的时间还剩下56分钟，他盯着手表看了好久，莎莎又出现在他面前了，那个还是个青涩小姑娘的莎莎，站在他面前，颤巍巍地告诉他，她喜欢他，那低头害羞的样子，这段时光竟然是记忆中最为单纯的一段日子了。

可惜了，我们都长大了。成年人的世界不讲美好，只讲利弊。木子又笑了笑，不知道从何时起，欲望在他的身上像是生了根似的，长得跑得比他自己都还要快，他都快成了欲望的奴隶了，他讲不上他喜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想着今夜的美妙，心里还是开心得不得了。

8:45分了，雨稍微停止了肆虐，木子走出了门，一阵风吹过来，雨打湿了木子的脸，口袋里的手机在嘟嘟震动，顾不得擦去落在脸上的雨水，木子掏出了手机。

“21:00《雨的钢琴曲》，老地方见”

“雨有点大，注意点”

木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重重点下了发送按键，并为自己的绅士行为感到满足，随即又想到夜晚的美妙，欲望的即将满足，不禁感叹成年人的世界真是简单啊。雨又一次落在他的脸上，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风吹了又吹，将雨凌乱地打落，似乎要提醒着什么，阻止着什么。

二

“我男朋友一点都不体谅我”

“行，我得转移下注意力，尝试下新鲜的空气才是。”

“那我先睡啦，期待明晚吧，晚安。”

莎莎惊讶地看着手机上的这几行字，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做梦了，才想起自己昨晚在悲愤痛苦绝望之下，好像点下了发送键。其实，木子真的挺不错的，她转过身来看了看身边还在熟睡的啊峰，岁月的痕迹早早地刻在了他的脸上，就连睡着的时候也是一脸疲态的他，怎么能和还年轻的木子相比呢？

“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透过窗户打在了墙上，整个房间闪烁了一下又重归了宁静，这一个雷惊得莎莎将手机落在了床上，啊峰翻了个身，留下了个背影，莎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三个月前，莎莎还没认识啊峰的时候，生活很是拮据，看着别人拥有许许多多的包包化妆品衣服等等，莎莎就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她也能够拥有这一切。于是莎莎做出决定后看到了屋檐下的男人，她撑着红色的雨伞向男人走过去，要是这个男人向她搭讪，那就是他了。这个男人就是啊峰，啊峰刚开始的时候对她很好，满足了她的一切要求，莎莎也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但是莎莎说不上来，啊峰对于她来说，算什么，只不过她给予他给予，各取所需罢了。

好像雨下的更大了。也是在这样的一个下雨的清晨，莎莎从啊峰的出租屋里醒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浪费生命，这个世界都这样了，我的世界都这样了，还要我怎样？这才开始了她后来的厄运，也才有了重新被木子认识的机会。

在那样那样的一个个夜晚里，酒杯里盛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欲望，与灯光相互交映缠绵，时而剧烈时而温柔，讲述了许许多多种成年人里的同一个世界，温柔乡。莎莎见识了这个世界，也见识了许许多多的成年人。

“轰隆隆……”又一个雷打了下来，莎莎想着木子想着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忽然觉得有点醉意，恍恍惚惚之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为何。啊峰又翻身了。

啊峰真不是个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像昨晚那样对我，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算了算了，不管了，今晚得好好地和木子相处，在温柔乡里忘记这一切痛苦啊！莎莎笑了。

“你在笑什么。”

啊峰突然睁开了眼，发出了幽幽的声音，仿佛从来没睡着过一样。

“你是不是疯子！”

莎莎往后退了一下，心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是因为啊峰的突然惊醒，还是因为自己刚刚羞耻的想法，她甚至有点害怕。

“我是疯子才会喜欢你。”

空气一度安静。

“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带你出门这雨天啊下得就像雨在弹琴活生生就是雨的钢琴曲啊。”

啊峰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莎莎就只听到了《雨的钢琴曲》，惊得呼吸都要停止，呆呆地看着啊峰什么也说不出口，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但是啊峰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啊峰翻了翻身发出了一些声音，类似于，我们继续睡觉吧，雨下得那么大，桌子旁边有水，你昨晚喝的，渴了就喝。于是，世界又只剩下那雨在淅淅沥沥和莎莎心再次跳动得扑通扑通的声音了。

莎莎真的渴了，咕咚咕咚喝下了剩下的大半瓶水，味道有点儿熟悉，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喝完水的莎莎心里没有了太多的烦躁，浑浑噩噩地也睡了过去，还想着今晚该是和木子的约会呢，多美妙。

晚上8:36，醒了，穿戴好衣服，编辑好信息，按下了发送键，今晚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21:00《雨的钢琴曲》，老地方见”

雨也像得到了信号那样，下落得有点欢快，滴滴答答就像吹响冲锋陷阵的号角，在推动着什么。

三

“我男朋友一点都不体谅我”

啊峰想着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全都不是滋味儿，他仿佛看到了莎莎光着身子躺在其他男人身边的样子，啊峰不知道他此时的眼睛都快要蹦出来了，血红血红的感觉就要滴出血了。

“行，我得转移下注意力，尝试下新鲜的空气才是。”

“那我先睡啦，期待明晚吧，晚安。”

啊峰觉得这几句话极为美妙，深切地表达了莎莎热烈又刻意隐藏起来的情感，像极了一个女生才该有的表达。啊峰收起了自己的眼睛，奸诈地笑了起来。

八年前，他放弃了一切南下寻求更大的发展，想着要创造一番事业，他从来没想到会遇到莎莎，但是三个月前她们还是在一起了。第一次遇见莎莎的时候，他刚好到她的学校附近办事，那时候下着大雨，他没有带伞只能在屋檐下躲雨，撑着红色雨伞的莎莎在一片灰色的雨水中向他漫步而来，像极了从天而降的天使，他觉得他是爱上了她，“能撑我一下吗，到前面的音乐学院？”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刚开始的时候，莎莎还是那个美好的样子，买些包包买些化妆品买些衣服就能高兴得不得了，而且，他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觉得满足极了。

“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透过窗户打在了墙上，整个房间闪烁了一下又重归了宁静，莎莎的手机跌落在床上“噔”，啊峰翻了翻身。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变了，工作上的压力压得啊峰喘不过气来，晚上疲惫地回到出租屋里，想要莎莎的时候，莎莎经常不见了踪影，就像刚刚噔的一下人间消失了一样，然后带着醉意回到这里来。这间小小的出租屋承受不起他当初的梦想，就像在赤裸裸嘲笑他一样。

他强迫着莎莎，他粗暴对待莎莎，他不管莎莎的求饶肆虐着莎莎，就像外面的雨水一样，宣布着自己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啊峰突然哭了。

“轰隆隆……”又一个雷打了下来，可是莎莎却笑了，他要睁开眼，告诉莎莎一切真相，他想要回到最初的模样，成年人的世界很美妙，却吞噬了最初的美好，他想要回去。

“你在笑什么”啊峰还是要执行昨晚的决定，睁开眼看着莎莎，莎莎说他是疯子，是啊，是疯子才会想要回到最初喜欢你的模样，那我就彻底疯给你看，生活都这样子了，还能怎样吗？喝吧，喝了这杯水，我们一起走向美好的梦乡，就像当初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我们一同撑过的雨伞走向美妙的今夜。今夜，一切都会结束了。

啊峰把身子翻了过去，听到了莎莎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心满意足得睡了过去。

“21:00《雨的钢琴曲》，老地方见”

8:48，去他妈的雨的钢琴曲，今夜将是如此的美妙，两个人相遇相交融合分开，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知道这心声是不是被雨水听了去，还是刚好一阵风吹了过来，雨丝纵横交错，接着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仿佛在等待着谁堕入这人间的明晃晃的欲望一样，硬生生多了几分阴冷。

后记

《雨的钢琴曲》没有按时上映，21:00前后，雨下得正大，“老地方”电影院因为两个寂寞的人而招来了警察，因此，电影院被勒令整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一夜的雨，狂欢得就像一首钢琴曲，完整，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