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大学的时候,有部电视剧叫做《蜗居》,反馈高房价下的社会现实,一时间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讨论这部剧。
然而我没看,原因是大学男朋友建议我不要看。他说,这部剧太灰色,看完了心情很沉重,对人生有不好的影响。
我点头,真的一眼都不看,但这不代表我不清楚剧情:年轻的姑娘海藻看着姐姐一家人因为买房的资金发愁,在生活的压力下离开了深爱她的男友,成为政界实权人士的二奶···
这时候,是2009年底,我在上大学,学金融类专业。
09年11月,在学校里举办的招聘会上,我拿着的5份简历投递了1份出去。投递的对象是一家著名外资企业——薪资最高、招聘要求最苛刻。
现场面试的经理拿着我的实习生简历很为难,他们招的是应届毕业生,然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等我回答后,就直接要求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了她的邮箱。
她问:现场这么多单位,你为什么就投了我们一家?我们要求很高的!
我说:你的薪资全场最高,而我想要很多钱。
02
我喜欢钱,但不认为自己拜金。
数学一塌糊涂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学金融,也从没想过我会变成商战的一份子。
我曾经梦想过的那些文人墨客的斯文风雅,已经在当时重理轻文的教育理念下被深深压抑在午夜梦回的时刻。
我永远记得那一年,被高高捧起的梦想又被狠狠揉碎时的茫然无措、愤懑不甘。
2005年,我高二,正是肆意张扬的的青葱岁月。作为重点学校的风云人物,颇有些自命不凡的清高孤傲,既担当着学校文学社的社长,又兼任校级宣传部部长,身边从来不乏追捧者。
那一年,国家新增加影视编导专业,设为艺术生考试的范畴,这对于每次模拟考都能超过一本线的我简直是个绝好的消息。校领导和班主任兴冲冲的携手来找我,希望我能迅速转专业,会有极大的可能在艺考后保送上中国传媒大。
我在校长办公室颤抖着双手给父母打电话,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并希望他们迅速来学校办理转班的手续时,满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然而父母赶到时,给我的是当头棒喝。
在国内的高考氛围里,理科生>文科生>艺术生。
太不懂事了!我原本就有轻微偏科,连分到重点班都算是勉强,现在居然“自甘堕落”想要连降两级?连父亲相交多年的大学同学—我的数学老师都一脸瞧不起的看着我说:你这是要把自己丢到垃圾堆里面去呀!
绝不允许,绝对不···
等待我的是已经被班主任帮我填好、又被父母撕掉的报名申请表···以及周六周末花了200元/小时的全天数理化培训班。
父母都是老师,在那个年代只能算收入微薄,却拿出一大半的收入供我备考。为了杜绝我“轻贱自身”的胡思乱想,年迈退休、原本在家安享晚年的爷爷奶奶在我学校边租住了一间二居室,盯着我每日学习,时时鞭策。
而我肆无忌惮的叛逆,就从高二开始。
从三好学生变成混混太妹,也只是眨眼的功夫。
翻墙逃课,那真是小儿科;夜夜通宵,完全是家常便饭;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会干的比较聪明,隐于幕后反正受处分的人不是我;混迹社会的时候,完全不会想到身份还只是学生···
06年,高考失利,成绩差的令人瞠目结舌。
父母不敢置信,命我再考一年,我懒洋洋的想:我靠,就不能不折腾了,不能让我早点滚出你们的世界吗?
花了大代价,再读一年。
考前连续通宵两夜的我直接在考场上睡着了···成绩与前一年相差无几,偏科到离谱。
语文137,数学67。
我大剌剌的对满脸愁容的父母说:反正我就这样了,没这种命,上个三本就行了!
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成功转专业的同学炫耀着中国传媒大的通知书而夜不能寐,默默拉黑那些被称为“不争气”却北上的同学们联系方式时,心里在阵阵的滴着血。
这场父母与我之间的抗争,安静下的波涛汹涌,最终是两败俱伤的惨烈结局。
03
07年,上大学。
感受到自由呼吸的空气,我却选择去做最不自由的那个人。
这转变的原因来得很沉重。
开学没多久,还沉浸在脱离父母视线的狂喜下,我却收到父亲的脑溢血病危通知。事情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发生,我得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月的紧急抢救治疗,父亲终于能说话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打电话,却绝口不提自己经历了生死大难。
当他含糊着声音问我在做什么,我在电话的这一边翘着二郎腿,懒散的还没梳洗。
令我感到不安的是第二天姑妈的电话,问父亲是否好一些,我这才知道过去的一个月里,为了不让我上学受到影响,父母是多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
后知后觉的我才恍然间后悔莫及,悔不当初。
或许他们给的路,并不是我想要的;指定的专业,也不是我想读的。可是,他们是用生命在爱我···
比起他们燃烧着自己的一切,来希望我能活得好一些,我自己的那些小梦想,又能算什么呢?
既然他们希望的是我能活的好,那我就好好活给他们看吧!
我重新去申请做学校干部,拿奖学金,做团报主编,运营院系网站和博客。
申请第二学位,暑假去补课考二外。
既然学金融管理类专业,怎么能不懂商业规则呢?我在大学做的兼职,比好多同学毕业三五年做的都要多···
做报社的校园代理,带着百人的团队做高校征订,月入过万···
发传单、自己进货带着一群想创业的同学摆地摊,一整条街都被我们占满···
经营服饰鞋包店、去家具城销售地板,连老板都感慨业绩最后额外多加奖金···
包下整个学校超市的前厅,做品牌保暖衣专卖···
用大巴车拖着上百同学,趁着圣诞节去商业街销售节日礼品···
10年,还未毕业的我,开始去这家声名赫赫的外资单位进行实习。
面试一千人、二面五百多人、三面一百人、最后参加培训一个月,留下二十一个人。
上班第三个月,回家时妈妈问我这个月是否发工资,我把数万的金额说出来,整个客厅打麻将的大妈们全部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我,我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他们半年的收入。
爸妈很骄傲,我工作第一年就买房,从不向家里要任何花销,给他们买礼物从不手软。
上班第一年,从未双休过,用朋友的话说,我已经疯魔了。
我忙得没有时间去谈爱情,没有时间和朋友聚会,没有时间去度假,没有时间陪爸妈,连毕业的考试都是和辅导员串通好,请同学帮我做的···
那时候自以为是的骄傲,每年回家时候告诉爸妈:我手底下带着多少人的团队,里面有清华大学的研究生,还有复旦大学的高材生···他们全部听命于我,你们追求了这么多年的名牌大学毕业,哼,不过如此!
我只想用充裕的物质和手握的权力,来安抚父母对独女生活的忧心。
只是,我真的,好寂寞···
越来,越寂寞···
04
到了今天,我都非常感谢敢于挖我到数字出版这个行业的猎头。
这个我从未见过的猎头,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撩拨了我这颗已经看似死寂的心下面喷涌而出的炙热岩浆。
其实,她打动我的只有一句话:你做这个岗位,会直接和每个杂志社的主编级领导、每个出版社和出版集团的老总级领导、每个民营图书公司的决策人物进行实际谈判,你会不会有压力?
压力!怎么会?我兴奋得就要跳起来,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职业。
全新的行业,我从来不畏惧!收入只有之前的一半怕什么!周末要加班算什么!出差,谁在乎这个!
我看到的是,全身都是商战硝烟味和铜臭味的我,好像重新有一次机会,靠近我想要的圈子。
2013年,我空降到这个行业知名的数字出版公司,开始数字版权经理人的生涯。
困难当然有,公司历史上唯一的这一次跨级空降也让我穿了不少小鞋,只是,真的没有什么能阻挡一颗想要了解行业的心。
从业绩考核的垫底到各项指标全部第一,从原有维持的版权项目到完全主导新开辟的新增版权项目,一点点琢磨和了解。
我当然不可能是天才,也并没有过人的天分,我只想用时间和实际的行为来给未来要做的事情奠基。
5年后的2017年6月,面对着大BOSS加薪买房给股份的挽留,我摇头,转身裸辞。
05
07年到17年,我花了十年,重新走回一穷二白,前途未知的原点。
但是这一次,比起十年前来说,我做好了各种准备。
我已经结婚、生育,满足了父母对儿女家庭幸福的期待。
我有房、有车、有商铺、有足够维持生活的兼职收入和存款,不会让家人担心我因为决心做某件事而影响生活质量。
我裸辞后,接手新公司工作,给新公司老板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我必须要有在上班时间写自己文字的自由和空暇。
这十年,别人从惊讶到艳羡、从钦佩到不解,都以为我轻松驾驭,却不知我竭力支撑下那两股站站的千钧重担。
从青葱学生到商业战场、再到文化出版行业,感恩这时光带给我的一切,让我练就铜皮铁骨、满腔镇定来慢慢填补这十年前未能完成的旧梦画卷。
人,心有执念,至死都不能忘。
有的人,选择埋藏在心底,仿若无事的假装自己已经淡忘,直到某一刻又后悔莫及···
有的人,却是不做就不快乐,郁郁沉寂,要么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在沉默中爆发,结局或好或坏,不能预测。
这些我都做不到。我虽然无法忽视自己内心越来越强烈的声音,却也无法让父母的殷切期盼一切成空。我只能肩扛着对双亲儿女的责任,在世俗生活的险滩湍流中勉力前行,日夜谋算。
至于未来是否成功,我未曾担心过。
我想要做的事情,一直都是用我喜欢的文字来书写人生,慢慢沉淀自己。
面包我已经可以自己给自己了,而梦想,我也提前做好了一些铺垫。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阻拦我,即使有,我也已经足够强大去扫平前途的障碍。
而所谓梦想,难道不应该是在你吃饱穿暖有力气的时候,才会更加容易实现吗?
十年了,我终于走回原点。
这路走得虽然蜿蜒曲折,但我认为值得,且无悔。
我的人生,还有好些个十年,我还能继续前行。
此生这般,我,真的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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