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整理相册，发现春天拍的视频。那天，正在做饭，听到修理缝纫机手艺人的喊声，放下擀面杖就奔了出去。静悄悄的小巷，唯有他的呐喊声，像一个扛着锄头的关中老汉，在空荡荡的田野里撂几句野腔，沧桑，悲壮。
很想喊住他，但家中的缝纫机，除了过年当桌子放置公公的遗像和几样贡献外，已多年没缝过东西。
记忆中的手艺人，不但手艺要好，而且嗓子也要好。他们走街串巷，鼓足了劲吆喝，唯恐因为嗓音小而失去一桩生意。吆喝声中，有秦腔，有川剧，有豫剧，有黄梅戏……他们走南串北，风餐露宿，用粗糙的双手换来微薄的收入，用双脚丈量着故乡的距离，近了，远了，远了，又近了……
如今，吆喝声都变了……
手艺人的小喇叭循环放着吆喝声，一声都没间断。伫立在家门口，多想听到那吆喝声戛然而止，多想听到多年前人未到声已到的大嗓门“哎，修理缝纫机的，停一哈”，然后，手艺人就被腰间系着围腰、抱着娃娃、端着饭碗的大妈大婶围住了。
哎，他叔，先到咱屋喝口水！
哎，他叔，咱屋饭刚好，先吃饭！
唉，看把你骚情滴，得是看上他叔咧？！
哈哈，他婶，今个咋这么大方滴捏，得是当家今个么在屋！
哈哈哈，就是滴！文明一点这叫“酒翁之意不在酒”，粗一点，这叫啥？！
还能叫啥？！
哈哈哈……
关中女人就是这么开朗就是这么豪爽，肆无忌惮的笑声，像一群刚下完蛋的母鸡，全然不顾手艺人囧红的脸庞和谄媚的微笑。
时光荏苒，那群踏着缝纫机，操持着一家老小衣衫的女人们老了。她们曾经陪嫁的“蜜蜂牌”、“标准牌”……缝纫机也老了，老得都懒得支起来。当年，她们的缝纫机，引来多少啧啧声，招来多少双羡慕的双手……她们用灵巧的双手缝补着自己的小日子，缝补着岁月。曾经，她们手把手地教着自己的女儿，挂在嘴边的口头弹“不好好学，走到婆家丢人现眼”，多年后，在琳琅满目的衣架前成为了笑话。
唉，谁知道，如今变成了这样？！
唉，谁能留住岁月呢……
曾经的数落变成叹息。那叹息声，有追忆，也有落寞。
曾经走街串巷，喝百家水吃百家饭的手艺人，吆喝着“修理伞、箍盆瓮、焊洋瓷盆、焗碗……”的吆喝声再也听不到了。从前热热闹闹的小巷也静了下来，在不久的将来，修理缝纫机的吆喝声也会随着岁月远去，成为一代人的回忆，一代人的乡愁。#乡音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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