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宁上的学校离家大概有二十几里地,每天早早起床,喝上一碗奶奶煮的玉米粥,背起书包就开始跑,累了也会停下来走走,穿过路边的二十棵白杨,拐过一个水库,越过看似很陡的小坡,就到学校了。
这所学校是他们全大队唯一的小学,最高到五年级,六年级就要去镇上的中心小学。这里汇集了每一个小村求学的孩子。
雅宁的数学不好,每次考试都没考过九十分,不管她怎么努力,总是记不住那些复杂的公式,数字,做起题来就头疼的要命!也没有能求助的人,或许是天生对数学排斥。
每遇上下雨天,那条上学的路就会变得异常泥泞不堪,穿着胶鞋,和着泥巴走路极其困难。这时雅宁就选择中午留校,拿着早上父亲给她的一块钱跑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一包“好好吃面”的方便面,跑回教室坐在座位上边看书边吃。
那时,很多个下雨天雅宁都是这样度过的,趴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看着别的孩子打着伞,在泥路里跌跌撞撞走回家去。自己返回教室,趴在座位上演数学题,累的趴在书本上睡着,直到被下午同学们进教室的声音吵醒。
雅宁的学习不算太好,很大程度上归结于数学拖了后腿。但语文成绩总是在班里很靠前。三年级时,就可以写一些书上看来的文章。那个叫“方老师”的语文老师很喜欢她的作文,总是在班里说她的作文写的是多么生动,多么有感情,让大家都学习下。也只有在这时,雅宁才感觉自己在班里的存在。
老师拿着她的作文在写作课上读,“夏天的晚上,和外婆坐在家门外的大路边,数着过往的车辆,打着车灯,呼啸而过”,“写的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雅宁分明听到坐在第三排的那两个女孩小声议论着。
也许老师没有注意到,只有雅宁看到那两个女生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伪隐形人,心里不断有东西刺痛。那一刻,她用尽全力张开了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脸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你可以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也要活的像自己,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刻她无比渴望说话,想知道人心究竟是怎样的可怕!
雅宁一直和爷爷奶奶住,晚上也和他们睡在一起。很多个晚上,雅宁都是坐在爷爷床边,听他讲爷爷的的历史。
“我给你讲讲抗美援朝吧!爷爷差点就去跟随解放军去打鬼子了,后来因为视力条件没去成,红军长征,那时候好多人都没得吃,吃树皮,石头面,苦的很哩!”。
爷爷每每说起这段历史,总是情绪激动,总觉得他曾经也上过前线。她用学校拿回来的粉笔重重地在墙上写下“抗美援朝”。
奶奶说她一岁时遇上鬼子来抄家,掠夺百姓。鬼子来到她们村子,刚好奶奶的妈妈去卖柴不在家,一岁的奶奶坐在家里的凉席上,鬼子先去了旁边的邻居家,没有收获,出来时,把那家二岁的小女孩重重摔在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上,当场就死了。
奶奶亲眼看着鬼子把女孩摔死,无情地,残忍的结束一个生命。鬼子来到奶奶家时,发现家里的粮食,就下令让士兵统统搬走,最后,家里的粮食被洗劫一空,奶奶毫发无伤,平安的活了下来,家人回去发现奶奶还活着,抱头痛哭,奶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雅宁听的很入神,奶奶每次提起那个被摔死的邻居,不免落泪,嘴里说着说着“鬼子真不是人哪!”
和奶奶有相同经历的还有雅宁的外婆。外婆是和动物经历了一场生死。外婆家住在山里,没几户人家,出门看到最多的是树,竹林。
外婆三岁时,夏天晚上家人吃过晚饭,带她在门外乘凉,大概九点,大人们都在门外的凉席上睡着了。偏偏这时来了一只觅食的狼,马上就把外婆叼走了,等大人醒来发现外婆不见了,立马发动全村人去找,好在那只狼叼着外婆,还没有下口。人们发现它后拼命追,最后狼放下外婆,逃入山中。外婆捡回一条命,但是,外婆的屁股上留下了狼的牙印,好大一个疤。
雅宁曾看到外婆的那个疤,想很多东西揪在一块。那个时代的人哪,真的是用命在生活,用尽全部力气活着。
爷爷总是“现在日子好了,你们这些孩子呀过得多好,要啥有啥”。雅宁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到要啥有啥的条件,活的很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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