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玩火甚至玩到高洋的头上。有人向太原公高洋出售《华林遍略》的珍贵书籍,不知道是嫌价钱高,还是存心跟卖书的开玩笑,高洋犯了傻劲,召集秘书们用了一天一夜把书抄了下来,然后留下抄本,正本完璧归赵。
谁想祖珽竟然从中盗取了数卷书页到当铺换钱赌博,卖书的自然不干,弄得高洋尴尬不已。
还有更龌龊的,高澄遇刺的时候,陈元康冒死相救负了重伤,临终交代祖珽捎信给家人取回存放在祖喜那里的东西。
祖珽私下打听到有二十五锭金子,于是连哄带骗将金子收入了自己的腰包,送给祖喜两锭做封口费,
又装着怀念老朋友,借到人家吊唁的机会,偷了陈元康数千卷书籍。陈家人一怒之下告到杨愔那里,但杨偣爱祖珽人才难得,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后来,祖珽又利用提拔令史的机会,收受了十几个人的贿赂。事情败露后,本应死罪的祖珽被法外施恩留了一条命,回家做老百姓了。
虽然做了皇帝的高洋从来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但祖珽是个例外,尽管他屡次做出这些令人不齿的事情挑战高洋的极限,但高洋还是放过了他。倘若这些事放别人身上,早就大卸八块了。
不久,高洋再一次起用祖珽,而且安排的是起草诏书的工作,这个活一般只有皇帝的亲信才有福气做。高洋对祖珽又气又爱,看见他就亲切地招呼 “贼来了”, 弄得祖珽心里很不舒服。
小人是会记仇的,最终,祖珽以一种非常特别的方式报了仇。面对高洋嗜酒如命、杀人如麻、祖珽敏锐地意识到现任皇帝没有多大的活头,他开始为自己谋出路了。
在高洋十几个弟兄中,他选择了长广王高湛,应该说这是个有眼光的选择。要跟高湛套关系,祖珽自有办法。
原来高湛多少有点艺术品位,而祖珽发明的胡桃油涂画技术在当时很出名,他就和长广王拉上了关系,然后用阴阳相法忽悠了长广王一阵,预测高湛将来贵不可言,高湛大喜之下允诺两人共富贵。
毫无悬念,祖珽迎来了宦海生涯的一次高潮,不久他就做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两件大事,改高洋的谥号和传位东宫。
高洋对弟弟们非打即骂,说杀就杀,高湛内心非常不满。高洋死后谥号为文宣,不久高洋就变成了威宗景烈皇帝。
高湛以子高纬为太子,皇后却更加喜欢少子高俨,祖珽要为自己收集一个天大的政治砝码,他需要和士开的帮助。
“先生危险了,一旦皇帝去了,您该怎样保全自己呢?我们可以劝说圣上禅位太子,那未来的天子必然会感激您,只要你给皇帝说明一个道理,为什么襄、宣、昭帝的儿子都做不成皇帝?只有太子早早即位,地位才能稳固。”
二十九岁的高湛做了太上皇帝,皇帝玺绶传到了十岁太子高纬的手里,太子妃斛律氏为皇后。
祖珽官拜秘书监,离宰相位子仅一步之遥。谁知道,这一步祖珽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跨过去。
和士开、祖珽得志,惹恼了河间王高孝琬。可是这两人深得高湛的信任,高孝琬无计可施,憋屈得没法,就在自己家后院扎了个草人,当成练箭的靶子,边射边念叨:“和某人,我射死你。”
于是两人轮着班在高湛面前说高孝琬的坏话。和士开一口咬定高孝琬射的草人是高湛,更何况,高湛一直对高孝琬耿耿于怀,当初自己处死高孝瑜的时候,满朝文武权贵没有一个敢吱声的,唯独这个高孝琬从宴会上大哭而出。
要让一个王爷倒台最好的途径,就是让皇帝相信王爷觊觎皇帝的位子,所以祖珽开始研究谋反方面的杀招了。
高孝琬是高澄的嫡子,倘若高澄不出事,高孝琬就是世子,那么怎样也轮不到高洋、高演、高湛等一路走下来的皇帝轮流做了。
经过和士开、祖珽等这么轮番上阵诋毁,高湛内心已经起了干掉高孝琬的念头,只是,他还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恰巧高孝琬得到了一个佛牙,供奉在王府内,一到晚上就闪闪发光。别人劝高孝琬将这个宝贝献给皇帝,高孝琬没舍得。
高湛向高孝琬讨要,高孝琬矢口否认,高湛派人到高孝琬府中去搜,在库房内搜到了数百条槊幡,这是私藏武器啊,
高湛立即命令将高孝琬收监。高孝琬有个歌伎陈氏,一向不得宠爱,眼见高孝琬要倒台,这时候站出来指证:“孝琬常常画陛下的画像号哭。”
我还没死呢,这是咒我死啊,高湛勃然大怒。事实上,高孝琬画的是高澄,
高湛让武卫将军抽打高孝琬,疼痛欲裂,高孝琬叫阿叔。高湛吼道:“你居然敢称我为叔?”
高孝琬回道:“臣是神武皇帝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怎么就没有资格称呼叔叔?”
高湛更加愤怒,冲上前硬生生折断了高孝琬的两胫,高欢的嫡孙就这样被活活折磨至死,死尸被胡乱埋在西山上。
至此,高澄的五个儿子被高湛消灭了两个。安德王高延宗哭得血泪交加,又亲自扎了个草人,拿鞭子边抽边拷问:“是什么原因杀我兄长!”
高延宗的家奴向高湛告密,高湛命人把高延宗拖在地上,亲自用马鞭抽了二百下,高延宗几乎被打死。
但高湛太了解这个混蛋侄子了,对皇位不构成威胁,二百鞭子没有让高延宗送命,这是个命硬的孩子,他还有两日天子的命。
高延宗母亲陈氏原是广阳王妓
高演时代高延宗为定州刺史,他最喜欢的游戏就是作贱人,高演非常生气,派赵道德到定州杖之一百,高湛时代,高延宗更加骄纵不法,他喜欢收集刀,每次得到一把好刀,就抓囚犯来试刀。
高湛除了狠狠地打他一顿外,还把跟他一起胡闹的左右九人全部杀了。至此,高延宗知道九叔不是二叔,也不是六叔,那是相当的无情,高延宗从此变老实了。
公元566年,陈朝皇帝陈茜去世,太子即位,陈朝一样上演了一幕北齐高殷朝的故事,大权落入陈顼一人之手。
一场混战,周军大败,陈朝乘胜攻占后梁的河东,自此北周与南陈成为仇家。
北齐八十二岁的斛律金去世,北齐全面进入第二代、第三代掌权时期。
被两代皇帝宠爱,秘书监祖珽瞄准了宰相的位置。要达到这个位子,必须将侍中尚书令赵彦深、侍中左仆射元文遥、侍中和士开踢走。
可自己干这事太露骨,于是他找到了跟自己要好的黄门侍郎刘逖,拟好上面几位的罪状,向皇帝奏一本。
毕竟是告上级的状,刘逖有点害怕,居然泄露给了几位,于是赵彦深等先跑到皇帝那告了祖珽一状。
跟和士开过不去就是跟皇帝过不去。果然,龙颜大怒,高湛的辩论水平哪里是祖珽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祖珽弄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高湛气急败坏,嗖的一声拔出佩刀,拿刀柄上的铁环捣祖珽的嘴,又命左右鞭杖齐下,要立马结果了他。
祖珽急中生智,大声呼道:“不杀臣,陛下得好名;杀了臣,臣得好名。我可以给陛下炼金丹。”
把他发配到光州。光州的张奉礼按照和士开的意思,挖个深坑建造了一座地牢,把祖珽关在里面。
作为文化人,现在唯一的消遣就是读书写字了,祖珽用芜菁子当蜡烛照明,不想却熏了眼睛,从此双目失明。
其实,祖珽这是兵行险招,死里求生之策。祖珽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因为高纬还记着他的好处,
跟高洋一样,酒色无度很快掏空了高湛的身子骨,他眼前总产生幻觉,幸运的是,北齐并不缺少名医。北齐的李元忠、崔季舒、祖珽、徐之才四人是朝廷重臣,同时也是名医,行医是业余爱好,
在高洋时代,崔季舒位列宰仆,但杨遵彦一直不喜欢他的不学无术,高洋一死,杨遵彦就借口高洋的遗命让崔季舒回家抱孩子去了。
但崔季舒的政治生命还远远没有结束。有一次高湛病了,崔季舒尽心诊治,高湛痊愈,高湛即位后,就想起了这位医学专家,便把他重新起用了。
徐之才的父亲在南朝为官,也是以医术出名。徐之才小时候是有名的神童,长大后成为梁萧综的部下,萧综怀疑自己的亲父是被萧衍所杀,故弃梁入魏,徐之才也辗转到了北魏;
在高洋称帝的过程中立功不少,后来见高洋政令转严,为了自保请求到赵州做刺史,但终究未能成行。
高演即位后,徐之才被任命为西兖州刺史,还没有上任,娄太后病危,徐之才为老太太诊治,几副汤药喝下去,太后竟然康复。从此,徐之才的医术声名大振,
他天生会说话,高湛牙疼得不可开交,问太医们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医生们以实相对,把高湛气得赏了他们一顿打。
徐之才说:“贺喜陛下,这属于智牙,生这种牙的人长命百岁。”,高湛大喜之下,赏赐是不用说的。
高湛酒色过度,精神恍惚,经常出现幻觉,徐之才告诉高湛这是纵欲过多,喝了几天汤药,病竟然好了。
徐之才成为北齐宰相班子成员,他的妙手诊治下,高湛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发病。
和士开担心徐之才的宠幸盖过自己,琢磨着让徐之才离开,空出来的位子自己好补上去,徐之才外放为兖州刺史,
公元568年十月,高湛又一次幻觉,命人快马加鞭追徐之才回来,但兖州距离晋阳并不近,过了两日徐之才还没到,高湛却挨不过驾崩了。
临终,高湛紧紧握着和士开的手,把一切后事都托付给他,
徐之才知道自己要继续在高层混,就必须跟皇帝亲近的人搞好关系,于是曲尽卑狎,只要是和家的事,他都尽心尽力;
徐之才的妻子是魏广阳王的妹妹,和士开刻意勾搭,终于成奸,有时候让徐之才碰上了,他竟然故意避开,还对人说:“不要妨碍了少年人的嬉笑。徐之才一直活到八十岁。
高湛死后,和士开密不发丧,冯子琮知道和士开之所以不敢胡作非为,主要是忌讳高睿及娄定远,
他怕和士开弄一套遗诏出来把高睿外放和解除娄定远的兵权,当今之计就是不给和士开思考的时间,冯子琮劝道:“大行早已传位给皇上,太上皇升天的事早已传遍京师,如不早发布消息,恐怕会有他变。”
和士开到底谋略少,让冯子琮这一忽悠,于是发布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
谁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有人在算计冯子琮,元文遥等怕皇帝年幼,胡太后干政,又因为冯子琮是胡太后的妹夫,于是跟高睿、和士开合谋把冯子琮出为郑州刺史。
小皇帝高纬打心里不情愿,自己刚要亲政,姨夫就要外放,但元文遥、和士开和高睿这三个人的力量和影响力太大,小皇帝还真不敢随便驳大家的面子。
高纬对冯子琮赏了不少东西,那意思明摆着:别怪我,没办法。冯子琮也不是傻子,自然心领神会,知道自己总有回来的时候,于是高高兴兴到郑州上任去了。
高纬亲政的第一个命令,是将高湛的细作全部解散,各宫老病者放出,因为连坐流放的,全部放回。
作为高家第三代,13岁的高纬,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陈朝也发生了大事,陈顼废掉侄子亲自做了皇帝,他有个著名儿子,就是以玉树后庭花闻名千古的陈叔宝。
高湛还没下葬,高纬先派人将定州刺史高济杀了,高欢和娄昭君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儿子成了皇帝,作为高欢的嫡子,高济算是对高纬的皇位最具威胁的人。
偏偏高济自不量力,高湛死后,高济跟左右说:“轮也该轮到我了。”
高纬惶恐不安。自己父辈们夺位的故事就在眼前,几个太子哥哥的下场也看得见,
小孩子亲政先干掉了自己的叔叔,也算出手不凡,
邺城的权贵们也开始密谋要对和士开下手了,
高湛的死打破了以往的权力平衡。高湛时代,侍中、尚书右仆射和士开,领军娄定远,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綦连猛、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八人把持朝政,号称“八贵”。
元文遥做了件有意义的大事,士人做县令从此开了头。魏末以来,县令多用权贵家的奴才充任,受罪的是百姓。
和士开秽乱宫禁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高睿、高润、高延宗这些宗室亲王与娄定远、元文遥等,要一起把和士开拉下去。
胡太后在前殿宴请朝中权贵,高睿等一起向胡太后揭露和士开的罪状,胡太后反应很强烈,对大臣们对情夫的指控非常不满,她指责大家是欺负孤儿寡母,让大家好好喝酒,不要再生事端。
高睿根本不管这一套,他再三请求胡太后将和士开治罪,高睿越说越激动,众大臣也随声附和,一时殿中乱成一团。
高睿出殿门,走到永巷被刘桃枝带领卫士们捉住。高睿被刘桃枝捕杀。一场斗争最后以和士开的完胜结束,
娄定远不但归还了和士开送的美女珠帘,还另外赔上了不少好东西,最终他还要搭上性命。
陆令萱因是高纬奶妈的缘故,和儿子穆提婆一起成为高纬的红人,恩幸集团初步结成,这些人整体素质不高,
陆令萱的经历也很坎坷,丈夫骆超因为谋反被杀,一家人被充入宫中为奴,正好这个时候高纬降生,陆令萱变成了保姆兼奶妈。
陆令萱天生会说话,把胡太后和小高纬照顾得很好,从此,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个宫女穆舍利,小字黄花,是斛律后的婢女,斛律后跟高纬关系一般,高纬看上了黄花,陆令萱从穆黄花这儿看到了机会,认黄花做了养女。
在陆令萱的安排下,穆黄花正式成为高纬的妃嫔,
在恩幸集团中,和士开成为核心,祖珽被放出来,做了海州刺史。祖珽早想到这一天了。此时,他开始规划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瞎了眼的祖珽决定来个曲线救国,走恩幸集团的路子往上爬,从陆令萱下手,
祖珽是个不安分的人,他的到来将掀起北齐高层的惊天骇浪。
祖珽还没有出手,外戚们却开始窝里斗了。胡太后的从祖兄胡长桀,位列执政,他跟一个侍女相好,没想到老婆王氏残忍地将侍女杀害了,胡长桀一怒之下跟妻子分居,后来娶了个小妾。
有个寡妇公孙氏,传说中前三任丈夫都是她害死的,胡长桀不信,强行把她娶到家中,并让她跟王氏同住,结果没多久王氏就死了,
胡太后的亲哥哥胡长仁,对他越来越不满,在胡太后面前不断地诋毁胡长桀。胡太后出面;小皇帝高纬还没有能力拂逆母亲的面子,只好让胡长桀出任赵州,胡长桀气愤不已,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对于胡长仁的步步高升和结党,和士开是不满意的,胡长仁知道和士开算计自己,恨得牙根疼,
和士开机不可失,赶紧让陈德信把胡长仁骄横不法之事一一上奏,高纬决定把胡长仁赶出京都出镇齐州,
胡长仁找人刺杀和士开,杀手还没上路,他们窝里反把胡长仁给告了,高纬派刘桃枝到齐州对胡长仁执行死刑。
和士开享受到封王的超级待遇,母亲去世,天下举哀,和士开患了伤寒,医生开出一味黄龙汤,这玩意儿是大粪汁泡的,和士开面有难色,他的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为他做出了示范,
连名动天下的魏收也对和士开倾心巴结,北齐灭后,魏收被人从坟墓里请出来,尸骨抛在野外。
魏收的结局告诉我们,写史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随着高长恭战功的叠加,他的威望越来越高,本来高纬跟这个哥哥关系还不错,坏就坏在关系好了说话就随便,容易说错话,
高纬对高长恭的感情,逐渐从欣赏过渡到猜忌,
有一次兄弟二人在一起闲聊,高长恭说:“我一直把朝廷的事看作自己的事,所以当时带五百人深入敌阵,根本没有想更多。”
高纬心想:天下是我高纬的天下,啥时候成了你高长恭的天下了?高长恭自知失言,默默退走,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后来在任司州牧、青瀛二州刺史的时候,为了减少皇帝的猜忌,开始收受贿赂,以此作为自保之计,高纬据此将高长恭免职。
对于女侍中陆令萱作威作福,并且凌驾于太后之上,冯子琮非常不满。而太后跟和士开间的奸情也让冯子琮很担心,
冯子琮开始计划除掉和士开和陆令萱,甚至,打算废了皇帝另立琅琊王高俨。
高俨是高纬的三弟,高湛夫妇最宠爱的儿子,高俨出行的排场大,由京畿步骑、领军府的僚属们随行,司徒的仪仗队开路,比皇帝还威风。
高湛和胡太后为了试试儿子的魄力,命太监骑马去冲高俨的队伍,高俨严阵以待,钦差马不得入,于是宣敕是奉皇帝的命令,话音未落,一记赤色棒打了下去,马受惊,把钦差掀在地上。
高湛哈哈大笑。高湛夫妇溺爱高俨,允其穿的用的玩的跟高纬一样,一切开支同太子一样列入国库预算,养成了高俨飞扬跋扈的性格。
有一次他在太子宫里见到了用冰保鲜的李子,回来后生气了,“太子哥哥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不管什么事高俨都要跟太子看齐,
高俨:“兄长软弱,如何能服众?”高湛也有废立之心,但终究没有成行。
高俨非常看不惯和士开、穆提婆等人把持朝政,恰巧两人大修宅院,高俨愤愤不平,离得老远就拿眼恶狠狠地瞪他们,吓得和、穆二人汗流浃背。
两人觉得继续让高俨这么搞下去,早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于是两人在高纬面前使劲,让高俨出居北宫,只准五天上一次朝,使高俨失去了随时拜见太后的自由。
接下来又打算让他出镇刺史,夺其兵权。出了北宫,那就是彻底远离权力中心,高俨左右的人不干了,劝说高俨除掉和士开。
高俨找到姨夫冯子琮商量,按照冯子琮的谋划,高俨让手下写好弹劾和士开的奏章,由冯子琮把它夹在一大堆文件中让高纬批阅,
高纬一向对姨夫信任有加,也没有细看,稀里糊涂签署了照准的意见。高俨命领军将军厍狄伏连带队捉拿和士开。
当夜埋伏五十名宫中武士在神兽门外。天亮后,和士开照常来上班,刚到神兽门,就被伏兵抓到御史台,高俨正是这一亩三分地的头儿。
公元571年7月,恩幸集团首领和士开被矫诏杀死。高俨本打算就此罢手,可冯子琮等人不想就这么拉倒,何况,斩草不能除根,参与的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高俨勉强率领京城卫戍部队的三千军士杀向皇宫,包围了千秋门。高纬正在宫里,有人来报说厍狄伏连反了,高纬一摆手道:“一定是仁威。”
于是命刘桃枝带八十名宫廷侍卫召高俨来见。刘桃枝见到高俨,高俨命人把刘桃枝抓住,扬言要杀了他,刘桃枝的左右一哄而散。
高俨早就打算好了,只要陆令萱一出宫,就立刻发难杀了她。
陆令萱本是聪明人,如何猜不出高俨的用意,她提把刀站在高纬的身后,吓得浑身簌簌发抖。
高纬不忍心让乳母出去,又让韩长鸾去召高俨,这次高俨真的要随他进宫,刘辟强拽住他的衣角:“如果不杀穆提婆母子,殿下不能进去。”
这时候,高澄的两个儿子高孝珩、高延宗恰巧经过,两个人也过来凑热闹
高纬感觉自己的末日到了,怎么办?只有用最后一招了,请母亲出面帮忙,毕竟高俨也是胡太后的亲生儿子。
高纬见到胡太后,泪眼婆娑地说:“有缘的话,还有再见母亲的机会;无缘,今日就永别了。”胡太后见高纬说得可怜,不再袒护高俨:“赶紧找人去传斛律光,他一定有办法帮你化解。”
高纬一听,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再怎么说,斛律光是自己的老丈人,军中又多是他的部将,与此同时,高俨也派人去联络斛律光。
斛律光听说高俨杀了和士开,禁不住拍掌大笑:龙子做事就是跟凡人不一样。但是斛律光骨子里有一种愚忠的思想,他还是要帮助高纬,
斛律光从小门进宫,在永巷见到了高纬。此时高纬已经召集宫中宿卫四百,顶盔贯甲就要冲出去跟高俨决一死战,形势千钧一发。
斛律光一摆手道:“不可,只要陛下亲自到千秋门,琅琊王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众人护着皇帝缓缓向千秋门而来。斛律大将军走在前头,来到宫门口,高声断喝:“陛下驾到。”参与叛乱的京畿士兵们闻声大惊,不由自主刷的一下向后退
高纬驻马桥上,招呼高俨入宫,高俨仍然犹豫不决。斛律光道:“天子的弟弟只不过杀了一个汉人 ,有什么可担心的。”
斛律光上前抓住高俨的手,半拉半扶地把他拉引到高纬面前,高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斛律光代他对高纬说:“琅琊王年少,头脑简单,办事冲动,长大了一定不会这样了,请陛下恕罪。”
高纬上前拔出高俨的佩刀,以刀柄胡乱敲打高俨的辫头,打够了解气了就把他放了。
主犯可以饶恕,从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厍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等,被高纬抓到后园做了射箭的人体靶子,射死了还不算,几个人的尸体被肢解,扔在了大街上。
高纬还不解恨,鉴于政变主力来自御史台和领军府,他一气之下要把御史台和领军府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斛律光知道这两个官署中任职的多是京城勋贵之后,牵涉面太广,不同意高纬的想法,于是根据个人参与的程度定罪。
胡太后责问高俨,高俨竟然说:“冯子琮教儿。”太后大怒,遣使以弓弦绞杀了冯子琮。装冯子琮尸首的大车到了冯府,冯家的儿子们正在下棋,眼见大车进门以为是朝廷送来的封赏,高高兴兴前来迎接,
漏网之鱼高俨看到这个结局,知道兄长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于是躲在宫里不再出来。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太后亲自为他验饭。
恩幸集团此番损失一员大将,几乎全军覆没,他们知道留下高俨就如同是放虎归山,一定要痛打落水狗。
陆令萱利用自己的身份,不停地说高俨的坏话,她告诉高纬,高俨聪明雄勇,当今无敌,一定不是做臣子的材料,必须早早除了这个祸患。
祖珽回到京都后,一直在冷眼观察着高层间的倾轧。他看出了高纬对高俨的态度,决定帮高纬一把,帮皇帝就是帮自己。高纬下定决心要向自己的亲弟弟开刀了。
自从出事后高俨一直随胡太后住在宫里,高纬决定亲自动手。四更天,高纬派人召高俨入宫。高俨躲在母亲宫里,心里害怕不敢去。陆令萱劝道:“尊兄召唤,儿有什么理由不去?”
无奈高俨入宫,刚走到永巷,刘桃枝便带人冲上前把他绑了起来,高俨大叫:“我要见我哥和我娘!”刘桃枝见他声音大,怕惊动了太后,一把扯过他的袖子裹了裹塞在他的嘴里,然后掀起身上穿的袍子蒙住头,
把他扛在身上出永巷,到了大明宫,高俨已是鼻血满面,刘桃枝杀了他,然后拿个席子一裹,就在室内挖个坑埋了。
高俨还是个孩子,不过这个孩子早熟,十四岁便留下了四个遗腹子,很不幸,高纬一个也没留。一直到第二年三月,才把高俨尸骨挖出来重新安葬,
为了安慰胡太后,高纬赠高俨为楚恭哀帝,高俨也算是死后过了一把皇帝瘾。
胡太后自从和士开死后,寂寞难耐,跟和尚昙献勾搭上了,太后的丑事风言风语传了不少,高纬也有耳闻,但他选择了不相信。
有一次,高纬到太后宫中问安,见胡太后身边有两个小尼姑长得楚楚可怜,高纬动了心思,把两个尼姑叫到自己的宫中,就要霸王硬上弓。
高纬没有得逞,尼姑原来是和尚,高纬又惊又怒,把这帮和尚一股脑儿抓起来全杀了。
高纬把太后从晋阳接到邺城,把她幽禁在北宫中,任何人不得相见,太后亲自为儿子做了些好吃的,高纬也不敢尝。
北周发生了一次政变,忍了十二年的宇文邕终于发难,联合弟弟们杀死宇文护,英明神武的宇文邕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周朝将在他的带领下从胜利走向胜利。
因为斛律光的存在,北周方面一直不敢对北齐有所动作,连宇文宪、韦孝宽都不是对手,还有谁敢跟明月大将军较量?
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高纬和他的领导班子,把斛律光以谋反罪诛杀。大齐最能打的三驾马车又折了一驾,(段韶已去世)
斛律光案是史上著名的冤假错案之一,同岳飞案、袁崇焕案齐名。冤案的制造者是祖珽,北齐后主高纬负有不可推卸责任。
政治高手最重要的一个素质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斛律光却有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不懂政治的斛律光,注定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祖珽虽然双目失明,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斛律光的不满传到了祖珽的耳内。
要扳倒树大根深的斛律家族,没有点硬货是行不通的。祖珽找到了同盟军,恩幸集团头领穆提婆,
穆提婆想跟斛律家族拉关系,请人说媒要娶斛律光的庶女,但斛律光从来就瞧不上这些靠关系爬上高位的所谓权贵,哪里肯把女儿嫁给他?
斛律光的一个女儿是高演太子高百年的太子妃,另一个女儿是当今皇后,穆提婆要文化没文化,要武功没武功,斛律光如何肯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高纬把晋阳田赏赐给穆提婆,斛律光在朝堂上当场反对,因为那块地自高欢主政以来,就用来种庄稼饲养战马,没有了地,战马还养不养?
高纬又把邺城郊区官家用来种菜的清风园租赁给穆提婆,于是百官的免费蔬菜没有了,大家只好到市场上去买,前后亏损了三百万钱。有人向斛律光告状,斛律光再次在朝堂上劝高纬收回菜园。穆提婆恨透了斛律光。
按照斛律光马面彪身的长相,他的女儿估计长得也不怎么样,高纬对她一点跟爱情不沾边,让一个男人整天对着一个不喜欢,却要装作喜欢的女人,也是一种折磨。
斛律家的孩子们很争气,斛律金没有想到的是,尽管他的家庭教育很成功,斛律家族还是没有逃脱覆灭的命运。
北周的韦孝宽有一个组织健全的谍报网,对北齐内部的事,他比北齐皇帝清楚,于是,北齐首都邺城忽然流传开两句童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祖珽感觉扳倒斛律光的机会来了。可力度还不够大,一定要把恩幸集团全部拉下水。陆令萱跟祖珽坚定地站到了一起。
朝廷对军队补给粮饷不是克扣就是拖延,皇帝却对后宫侍从们赏赐无度,斛律光为此愤愤不平。
斛律丞相是个将喜怒挂在脸上的人,于是他的牢骚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皇帝幸臣们的耳内:“军人们连条裤子也没有,而后宫的宦官们一次就赏万匹布,弄得国库空虚,这是什么道理!”
宦官们很生气,这些人少不得在高纬面前说斛律光的坏话。
祖珽拿老天爷吓唬高纬算是找对路子了,
斛律光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自以为凭自己一片忠心什么都能搞定。当初,宜阳大捷后为了安抚数万西征将士的心,他曾经置朝廷解散军队的命令不顾,擅自将军队带到了邺城郊区,把高纬吓得够戗。
封士让点中了高纬的软肋,同时抓住了斛律光的死穴。
显赫一时的斛律家族陷入空前的危机中,但危机中心的人却仍然蒙在鼓里
祖珽:“陛下马上派人送他一匹骏马,让他明天骑着跟陛下一起出游东山。斛律光一定会入宫谢恩,到时候抓住他就是了。”
斛律光走进凉风堂,刘桃枝带人突然从后面扑上来,以斛律光的武艺,即使是偷袭,刘桃枝也未必能够得手,但斛律光并未反抗。
凉风堂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下手,没有皇帝的旨意谁有这个胆子。刹那间斛律光心如死灰,
刘桃枝跟左右三名武士一起将斛律光死死抱住,以弓弦紧勒斛律光的脖子,顿时血流满地,斛律光气绝身亡。一代名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活活勒死了。
斛律光出将入相,是北齐政坛的重量级人物,所以高纬要对天下人有所交代。高纬下诏称斛律光谋反,诛杀了他在京的两个儿子。又派人到兖州斩了斛律武都,又派人往幽州捉拿斛律羡,
斛律家族被连根拔起,成为北齐遭到灭族的极少数家族之一,斛律光的小儿子斛律钟因岁数小被免一死,一直活到了大隋开皇年间,算是承续了斛律家族的香火。
最高兴的是北周,斛律光的死讯传到长安,周朝实施大赦,敲锣打鼓一片欢庆。这就叫亲者痛,仇者快。
大齐朝三驾马车再去其一。(斛律光,段韶,高长恭)
现在的朝政由祖珽和高元海共同打理。高元海娶了陆令萱的外甥女,
高孝珩是高澄第二子,通经史、好文章、他在自己照壁上画的苍鹰,往往让初次看到的人吓一跳,可见的确是丹青妙手。
在自己这些文武双全的堂哥们面前,高纬是自卑的,也是顾忌的。
祖珽把高元海撵走,他内主政,外主兵,成为北齐最有权势的人。高纬常常让中官扶着他进出,让祖珽到自己的御榻前讨论政事。
高纬喜欢祖珽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理由,因为祖珽是个瞎子,碰巧高纬特别腼腆,腼腆到了不敢跟人对视的地步,群臣奏事是不准抬头的。
斛律皇后被废为庶人,不久前,为了巴结斛律家族,高纬将斛律后生的女儿硬是发布为男孩,并以此为借口大赦天下。
时过境迁,失去了娘家强大外援的皇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斛律后被废,皇后的位子让谁补上,宫里的空气登时紧张起来。最有希望顶上去的是穆夫人和胡昭仪
胡昭仪背后有胡太后撑腰,穆夫人背后有女侍中做靠山。在高纬的后宫中,穆夫人第一个生子,是为高恒,
陆令萱想立高恒为太子,但按照祖制只有皇后生的儿子才算嫡子,所以陆令萱让穆夫人把儿子送给斛律后抚养,不久,高恒顺理成章被封为太子。
胡太后知道,陆侍中在高纬的心中,她的地位跟自己是差不多的,要想办事就要先送礼,胡太后又是礼物,又是好话,甚至要跟陆令萱结为异姓姐妹。
陆令萱心里也知道跟胡太后弄得太僵也不行,何况,皇帝对胡昭仪宠爱有加,跟祖珽商量,决定妥协,于是胡昭仪终于成了胡皇后。
但陆令萱咽不下这口气。陆令萱:“哪里有儿子是皇太子,而母亲却是姬妾的?”但是胡皇后是高纬的最爱,他听了也就笑笑而已。
要想让穆昭仪做皇后,先得想法把胡皇后干掉。胡皇后有两大靠山,丈夫高纬和姑姑胡太后。
陆令萱动用了厌蛊,把胡皇后弄得整天精神恍惚,慢慢就把高纬闹腾烦了。
陆令萱又让穆昭仪穿上皇后的朝服,坐在一间精心设计的宝帐内,然后去告诉高纬说圣女来了,赶快去看。
等高纬见到昭仪,果然如仙女下凡,在陆令萱的连番攻势下,高纬不胜其烦,于是,北齐后宫增加了左右皇后编制。
陆令萱要乘胜追击,要把左皇后胡氏弄下台,陆令萱故意在太后面前愤愤不平地说:“皇后跟大家说,太后多行不法,不可以不吸取教训。”
这下戳到了太后的痛处,命左右把胡皇后叫过来,也不听她的辩解,让人咔嚓几下把皇后弄成了尼姑,派人把她送回家去了。
废左皇后为庶人,高纬还是个有情人,觉过意不去,时不时送些东西给胡氏表达自己的心意。
穆氏成为正牌皇后,穆皇后以陆令萱为母,于是为陆令萱上号为“太姬”,然而,穆皇后的生母轻霄却被陆令萱软禁,终生不能见女儿一面。
从此,陆令萱和穆提婆母子的权势达到了顶峰。
祖珽执政以来,北齐开始重上轨道。和士开佞幸无才,政体紊乱,祖珽的政绩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祖珽决定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开始有意识地废黜占着位子不做事的小人,这下触动了恩幸集团的利益,祖珽决定对恩幸集团反戈一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为了扳倒陆令萱,祖珽开始结交胡太后党,这下彻底惹恼了陆令萱,陆令萱立即在高纬面前吹风。
一场较量下来,祖珽大败,从此高纬开始疏远祖珽。众宦官们一起诋毁祖珽,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高纬决定罢免祖珽,最后征求陆令萱的意见。
陆令萱处处自责,却句句要祖珽的命。高纬让韩长鸾负责调查祖珽,这下可真要了祖珽的命。
韩长鸾是典型的大鲜卑民族沙文主义者,在高纬面前揭露了祖珽的罪行——论罪当诛。
高纬还不错,没有赶尽杀绝。想起当初跟祖珽许诺过永不相负的话,最后出其为北徐州刺史,打算让祖珽在任上养老,他哪里想到恩幸集团根本就不肯放过祖珽,
祖珽心有不甘,请求再见皇帝一面,韩长鸾哪里肯给他机会,祖珽知道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了,离开了凶险的风暴中心,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呢?
祖珽离开后,北齐的恩幸集团全面把持朝政,这样的治国,效果可想而知。
宇文邕纳突厥女为后,为阿史那后。为了讨好突厥,每年从不宽裕的财政中挤出十万段缯絮锦彩送给亲家。
突厥人在长安的使者动辄千人,北周把他们当作神人供着,锦衣玉食,
北齐这边,因为突厥动不动就越过长城劫掠,也不时给突厥人送来大批厚礼,以求一时之安。
佗钵更加骄纵,对部下们说:“只要南边这两个儿子孝顺,我不用担心贫困了。”这就是巴结讨好的结果。
阿史那后姿色平平,宇文邕对她只有尊重没有爱情,也不经常到皇后宫里去。
窦毅娶了宇文泰的女儿,窦毅的女儿经常出入宫中,宇文邕也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外甥女,她见舅舅不怎么喜欢舅妈,就偷偷劝说舅舅,千万不要依着自己的性子,而要好好抚慰皇后,
后来,杨坚篡位,已经成人的小女孩恨恨道:“倘若我是男儿,一定替舅舅家报仇。”,她长大后嫁给了李渊,生了个儿子叫李世民。
北齐每况愈下的国情,通过各自的谍报系统,源源不断地传到北周和南陈。
南陈是一个袖珍小国,曾经的南朝已经被邻居们蚕食殆尽,巴蜀、江陵归了周,淮南地成为齐的领土,自己偏安一隅,太窝囊了,陈顼决定伐齐,
既然北齐从根子上烂掉了,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公卿们大多不愿意开战,和平来之不易,只有吴明彻赞同。
陈顼也是个有决断的君主,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大家说:“我已经决定了,大家讨论元帅的人选吧。”,以吴明彻为都督,裴忌为监军,统兵十万向北齐宣战。
这是陈朝建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北征。陈军出师顺利,大破齐军,齐人在秦州江水中树立大木栅栏,被一举攻破。
江淮震动,高纬紧急召集御前会议,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高纬让王琳协助尉破胡,王琳一再劝尉破胡不要轻易出战,以避开南军的锋芒,但尉破胡求战心切,哪里肯听?
他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但有秘密武器:前队由军中挑选的大力士组成,军中还有个神射手西域胡人,在一路的小遭遇战中,陈朝将领往往被一箭毙命,
吴明彻对手下勇将萧摩诃说:“北军全仗着这个西域胡,如果把他干掉,一定会沉重打击齐军的士气。”萧摩诃说:“给我画出他的模样,我就来个关公纵马斩颜良。”
齐军列队挑战,吴明彻让投降的齐人把西域胡的模样指给萧摩诃,萧摩诃纵马直冲齐军军阵,西域胡打算一箭射死他。
可还没张弓发箭,萧摩诃隔老远突然一甩手把铣鋧(短矛)扔了出去,正中西域胡的额头,西域胡当场毙命。齐军大力士十余人一起围了上来,萧摩诃舞动大槊,格杀数人,
吴明彻下令进攻,齐军大败,尉破胡、王琳逃走,长孙洪略战死,
在后方,祖珽刚被踢走,高纬又赐给了兰陵王高长恭一杯毒酒。
当初定阳战役胜利回朝后,高长恭一病不起,托病不出,打算淡出北齐政坛,平安度过余生。
南陈大举北伐,诸将出师不利,高长恭担心朝廷会再次起用自己南征,那么自己装了这么久的病就白费了,所以,他有病也不医治。
然而反让高纬更加心疑,既然哥哥不想帮弟弟打仗了,那还留着这个祸患做什么?
高长恭对妻子郑氏说:“我忠心为国,何辜于天而遭鸩也?”郑氏劝道:“何不求见天颜?”高长恭叹道:“天颜哪里可以见到!”
高长恭知道高纬的心病,他又如何会突发善心放过自己,去求饶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一代传奇名将就此仰药而亡。临终,高长恭烧掉了千金债券,他绝不是个贪财的人,然而,作为天潢贵胄,没有缺点才是最大的缺点。
大齐最能打的三驾马车,现在全折了,战事能好得了吗?滠口城、淮阳、沐阳郡、合州、仁州失守,淮南地陷入危机。
兵败如山倒,淮南的山阳、盱眙、海安城、青州东海、阳平城、马头城、安城、广陵楚子城很快落入陈军之手,寿阳成为北齐在淮南地的最后一座堡垒。
自从高洋朝,辛术借侯景乱梁,经略淮南,北齐统治淮南地区近二十年了。
当初,高洋看着传国玺一高兴,许下淮南地区十年免除赋税的政策,淮南人民算是享受了十年,十年期满,各种苛捐杂税纷至沓来,
让江淮人民更加痛苦的是,高元海执政又禁止渔猎,这等于断了江上人家的生活来源。
江淮地区成了人间地狱,反抗随时都会爆发。之所以淮南地没有发生动乱,这归功于卢潜跟在后面擦屁股,
现在南陈大举北伐,江淮人民再不甘心继续受北齐的盘剥,所以人民群众拥护吴明彻。
北齐管理层不但没有反思自己的执政得失,反而继续搞内部倾轧。恩幸集团要借着淮南失利,将汉官一网打尽。
王长春将自己的士兵盘剥殆尽,跟着这样的主帅,还有人肯卖命吗?
吴明彻开始攻打寿阳,筑堰灌城,城内水汽转侵,人多患病肿泄,死者十六七,死病相枕,皮景和率兵十万前来相救,居然怯懦不敢前,驻扎在淮河口不动了
经过高纬再三派钦差督促,这才渡过淮河,然而到了离寿阳三十里的地方,再次屯军不进。
皮景和哪里知道陈军诸将面对十万齐军却更害怕,担心王琳和皮景和里应外合,吴明彻算准了皮景和虚张声势,因此一门心思攻打寿阳。
他亲自指挥攻城,果然皮景和作壁上观,拥兵不救,终于寿阳城破,王琳、王贵显、卢潜、可朱浑孝裕一道做了俘虏。
皮景和吓破了胆,匆忙带着自己的十万大军踏上了逃跑之路,丢下了无数驼马辎重,
见皮景和好欺负,萧摩诃率步骑截之,皮景和见已经无路可退,整顿兵马迎战萧摩诃,萧摩诃没占着便宜,只好退走。
吴明彻一向佩服王琳,没想到吴明彻的部下大多是王琳的门生故吏,大家争相为王琳求情,吴明彻算是见识了王琳的影响力,这样的人能留吗?
王琳在城东北二十里被吴明彻杀死,时年四十八岁,观刑哭者声如雷动。有一不知名的老人带来美酒肉脯来祭法场,收集起王琳一腔热血抱着走了。
王琳被传首建康,悬之于市。后来经王琳故吏朱玚的周旋,刘韶慧等持其首级还于淮南,葬于八公山侧,当日自发参与会葬者数千人。
扬州人茅知胜等五人又密送葬柩来到邺城,北齐对王琳进行了封赠。
被吴明彻送到建康的北齐诸将命运各不相同,卢潜、李騊駼等汉人名士受到了礼遇,可朱浑孝裕、王贵显等代北胡人被杀。
陈顼向卢潜探听北齐的虚实,卢潜着实把陈顼忽悠了一顿,按他的说法,北齐最小的州就有五十万人,要知道大陈朝不过二百万人口,陈顼自然不会相信,就此打消了起用卢潜的念头。
对于这些文化名人,陈朝看管得比较松,李騊駼拉着卢潜一起逃跑,卢潜不肯,李騊駼胜利大逃亡回到了邺城。卢潜不肯逃走的原因是已经怀了必死之心,他像高僧一样突然闭气而亡。
寿阳陷落的消息传到邺城,丝毫没有影响穆提婆和韩长鸾握槊的心情,两人说:“本来就是他们的,任他们取走吧。”
高纬有些担心,穆提婆等劝解道:“ 即使黄河以南全部丢失,仍可作一龟兹国。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的好!”高纬转忧为喜,继续喝酒跳舞。
倒是皮景和带十万人出去又带十万人回来,不但没有降罪,反而受了表扬,
大陈朝尽收淮南诸州,并将疆域扩张到淮北。在北徐州,陈朝大军遇到了意外抵抗。
不久前,穆提婆把祖珽发到北徐州,要借陈人之手除掉祖珽。陈军突然就杀到,城外百姓纷纷倒戈,
祖珽下达了一号命令:四门大开,守城兵卒全部下城楼待在屋里,大街上禁止任何人出入,禁止全城一切动静。
当陈军摩拳擦掌准备攻城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迎接他们的是一座冷冷清清的空城,陈军就地扎营。
夜半时刻,祖珽让鼓噪呐喊,唬得陈军惊慌失措,还以为被包饺子了,登时各顾各四散而逃。
天亮了,陈军好不容易整顿队伍再次来到城下,祖珽已经秣马厉兵恭候多时。
陈人早先听说新刺史是个瞎子,这时候看到祖珽亲自指挥,纵马如飞,听风辨音,弯弓射箭,哪里像个瞎眼人?心里先怯了三分,
就这样,祖珽且战且守十余日,陈军见得不到什么便宜,居然退走了。祖珽善终在北徐州刺史任上。
祖珽不过是混迹于庙堂的隐士罢了,所谓贪色、贪财、偷盗、谄媚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君不见,整个北朝,多少才华横溢者,多少功业成就者,遭人忌,
然而,他还是斗不过这些真正的佞臣,因为他们更懂得皇帝的心思,大齐朝的兴亡好似与他们无关,而祖珽却觉得有责任不让大齐烂掉。
皇帝烂了,王朝能不烂吗?
高纬的运气不好,两个邻居的主政者都是英明神武之辈。西边的宇文邕亲政后,从文化上开始摆脱鲜卑旧俗,努力吸取汉文化精华,整顿吏治,政治清明。
他生活俭朴,关心民间疾苦,并一举灭掉了自北魏以来越来越强盛的佛门。僧侣们还俗既增加了耕作的农人,也增加了兵源
宇文邕的谥号为武,史称周武帝。
南方的陈顼庙号为宣宗,担个宣字的大都是中兴之主,他的生育能力特强,生了六十多个儿子,一举改变了陈氏香火不盛的局面。
北齐的高纬却无视国际形势,依然我行我素,把一切富贵当作理所当然,后宫里做一件裙子价值万匹普通布,又不爱惜,衣服穿一次就扔了,
穆后的一件珠裙裤,光珠子采购就要耗费锦缎三万。宫殿也是不断修建,又在晋阳西山雕刻大佛,一夜燃油万盆。
高纬正经事不行,却弹一手好琵琶,自己亲自作了一首《无愁》。每当皇帝的无愁曲响起,周围这些幸臣们随之起舞的不下百人。民间给他送了一个称号:无愁天子。
穷极无聊,高纬又突发奇想,要体验一下乞丐生活,在御花园建立了一座贫儿村,亲自换上破衣服在里面要饭,以此为乐子。
在宫中建一个市场,大家假装是开店的、买东西的,其乐无穷。
其兄长高绰被锁拿进京,又给他增添了新的乐趣。
原来高绰更不是个好东西,生性残忍。有次外出,看见一个妇人抱着小孩,竟然让手下把小孩夺过来喂狗,
妈妈的肝肠寸断,号哭不止,惹得高绰生气了,把小孩的血涂在妇人身上,纵狗去咬。
高纬下令抓高绰回京,没有指责的意思,却好奇地问高绰在南阳都玩些什么,高绰说在一个容器里多放些蝎子,然后把猴子放进去,
高纬立即命宫内一干人给他找蝎子,折腾了一夜,抓了三两升,高纬命人把蝎子放在浴缸里,找个人扒光了卧在里面,那人一时惨叫连连,高家兄弟看得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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