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女孩儿》
作者: 丁丁
那时候我们都十一二岁。 你是我曾经一起上小学的女孩儿。 标准的鹅蛋脸,白里透红,头发浓密,两根落肩的麻花小辫子。双眼皮的大眼睛,老是含着笑意,嘴微歙。长得就是这种样子,没有一点虚拟。
秋天开学的时候,我报名去得晚了一两周。 周一大清早,天光微透。夜里下了雨,清新湿润里混合着陌生与不安, 到学校大门口时,早操铃声已经响得犀利又急促。 新的校园好大,心里好慌乱,一长排的教室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区别。 总算找到了五一班的教室,撂下书包,就往操场跑。那么多的人,操场大的一眼望不到头,一端陷在晨雾里,旁边散乱的老师乌鸦鸦一大片啊。 我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咱班的队列,填了你左边的缺,校长在训话,我心突突跳着,紧张得低着头,不敢看别的地方,这个时候就瞅见了你的脚丫, 又白又圆胖嘟嘟的, 光脚穿着一双系带的浅口鞋, 一点都没被晒黑,真好看。我往后退了退,想缩回自己的脚。那天你还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长袖衬衣,胸前层叠的荷叶边,越发衬得你清新柔和。 操场四周是好大的梧桐树,棵棵都是抱不拢,篮球大的叶子落在树下,粘在地上,树木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我睁大着眼睛,有点晕眩。
那以后, 我们成了好朋友,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你有一个上初二的姐姐,一样好漂亮,水蜜桃一样的,头发茂密,扎着一束马尾。 那个时候,你已经早我开始发育了,在放学的路上,你会悄悄告诉我生理期要怎么照顾自己,要注意些什么细节,这些都得益于你有一个姐姐。 我瘦小,初一的时候才初潮。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了。以后,高中,大学,工作。不曾谋面。 这会儿想起,很恍惚,那时到此时,这是隔了多远的距离呢。
如果不是遇到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他说出了你的近况,小小的女孩儿会一直安静的珍藏在遥远的记忆里。 他说你嫁给了一个同年级的男生,那个男生我是知道的,校草级的,学习很好。你们般配,微笑着,莫不感叹岁月静美。 可他迟疑着又说,你们离婚了。 我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那男生人近中年,事业有成,魅力四射,遇到了另一样爱情。你们分手时候,你名下过户到了两套省会城市的房子,价值不菲。 至今你仍单身,做着大家熟悉的一个直销女性护肤品。假期的时候,儿子会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看你。我心哀哀,如果离婚是你提出来的,也许我会不以为意,那样的话你就不是这般被动了。两套市值颇丰的房子,却成了你开启新生活的牵绊,世俗生活,真爱难寻。 赫然想起张爱玲《金锁记》里的曹七巧。 生命枯竭的一刻,她回想自己: “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摸索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轻的时候有过滚圆的胳膊。就连出了嫁之后几年,镯子里也只塞得进一条洋绉手帕。" 她后半辈子都在守护她的黄金枷,怀疑每一个靠近她的人,是企图她的钱财。她痴恋的姜季泽来找她,她怀疑:他难道是哄她么?他想她的钱—— 她卖掉她的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仅仅这一转念便使她暴怒起来” 她赶走了他,看着:他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长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褂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 她跑去楼上的窗户下远远的看着他出了弄堂,眼前仿佛挂了冰冷的珍珠帘,风来了风去了,一阵热一阵凉,她只是淌着眼泪。 她一样怀疑自己的亲侄儿,也是要谋划她的钱财。直至后来,又千般阻挠儿女长白长安的婚姻幸福,心态异常到惊悚。
我跑题了。 当然,“我们生在了最好的时代”。 我想不出你现在的模样,也耽于见你。惧怕岁月的洪流冲走记忆里的甜美。 《约翰克里斯托夫》里有这样一段话: 女人常会把整个生活孤注一掷的放在爱情上面,男人还关切着旁的事……但谁去关切女人们的生活和无穷的欲望呢? 这些亿兆的生灵,怀着一股热烈的力量,自从有人类起,四千年来老是毫无结果的燃烧着,把自己奉献给两个偶像:爱情与母性,——而母性这个崇高的起局,对千千万万的女人还靳而不与,对另一部分的女子不过是充实了她们几年的生命"。 那么,爱情的青鸟,正在飞来的路上吗。
罗曼罗兰说,生命的节奏是爱。 我记忆里的女孩儿,我想你,一如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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