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十几年前她就三四十岁了,但在我的记忆里,她就是个女孩儿,而且永远都是个女孩儿。
我家住农村。小的时候,邻居家有一个姑娘,脖子上有一块大大的瘤子,就像…老版济公里出现过的一个场景。那瘤子真的很夸张,得有她三分之一的脸大了。她就是我要说的女孩儿。
她的身子胖胖的,一米四左右,说话也有些吐字不清,三四十岁了吧,没人提及过她的年龄,反正大家对她的关注点永远都不会是年龄。
妈妈和一些妇女们经常坐在家门口钩花、拉呱。她也站在那儿,但似乎和那些妇女们是两个世界的,就只是微笑的站着,听听她们讲的话,看看别的地方,偶尔也插几句。
而当她不在场时,那些女人们就开始用她来消遣时光了,还有取乐:她这个样子应该也嫁不出去了、这种也就老男人会要了、啧啧啧都这么大岁数了就一直和老父亲过着。这些妇女们一边摘着手里的芸豆,一边说着这些话,眼睛还时不时的瞅瞅手上的动作、看看别人的表情。
对了,忘了说她的名字,不知道大名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用家乡话叫她“美丽”。应该是真名吧,赋予了父母的期待与祝福。
我对她最深的印象是,她每天无所事事,就走出家门口那仅有几米长并且细窄的小胡同,走到胡同尽头与前街的连接处,静静地站着,不一定看看哪里,一站就是一上午,一下午,偶尔经过的大人跟她打打招呼,这时,她发呆到已经僵硬的脸上会一下子露出笑容,仿佛那寂寞的空气终于被打破了。而更多的是小孩子们放学后经过这儿,取笑她,对她做鬼脸,当这种事儿发生时,她就会艰难又有些勉强的弯下肿肿的身子,捡起几块小石头,一边嘴里嘟囔着些别人听不太清的骂人的话,一边把手里的石子儿狠狠的扔小那些小孩儿,表情也很愤怒。
那时我也是小孩儿,但我是个经常独自一人的小孩儿,也是个“灰暗”的小孩儿。没混在一群熊孩子里,一个孩子应该也不会做那种找打的事儿。只是有些时候,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实在找不到事儿做,就出门找她玩儿了,因为她一定会站在那儿,也不会和别的大人那样,不相信我讲的话,这都算好的,有的大人压根不会理我。其实,最主要的是,跟她玩耍我无拘无束,想说啥说啥,想做啥做啥,和别的大人在一起,我就会很腼腆。
那天下午阴天,我又去找她玩耍了,其实所谓的玩耍也就是我和她一起站着,一起说笑,我也很开心。那天我临场起兴,开始编故事了,跟她说我和班里的几个女生被选拔到市里跳舞了,老师只挑了几个同学,其中就有我,我们在准备表演时玩发生了许多好玩儿的事情,并且我跟她描述的十分具体,编的天花乱坠。她一边被我的故事逗笑,一边认真的听着,眼睛都不转一下,我说着说着甚至连动作都加强了,就这样跟她扯了一下午,把我塑造成了一个深受欢迎、活泼并且很有才艺的好孩子,她听的津津有味儿。其实我就是个老师遗忘和讨厌的那种“哑巴”孩子,选出我来跳舞这种事儿鬼都不信,可她一定认为这是真的。
那些瞎编的故事可喂饱了我的虚荣心,不知是因为我编造了一堆谎言,还是因为那天下午我真的很开心,不怎么记事儿的我却把这件事儿记到现在。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再出现在那个小巷的出口处,甚至我都不清楚是在我初中还是高中时,也都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已经离开了,也有可能她真的嫁给了老光棍。
以上皆是碎碎念,只是十多年以后,突然间想起来了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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