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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四阿哥同大阿哥、三阿哥一道住在偏殿里头，这会子怕是还在睡着，若是奴才现下去寻了过来，要惊动主子们的。”嘉贵妃气的有些发抖，冷笑了一声：“好，既然皇后要本宫回去，那本宫这次就遂了皇后的意思。可这木兰围场不过也就再呆上几日工夫，紫禁城里头的日子还长久着呢。”说罢，嘉贵妃取下头上一直簪着的一枚绞丝金簪：“你去把这枚簪子送到皇上哪儿去，就说本宫不忍告别先走一步，请皇上保重身子。”
沅芷双手接过，点了点头：“奴才明白。”说完就立即提步去往皇帝那边。因着才将将天亮的时候，一条长长的走廊下头只有执勤的小宫女和小太监站着，看见风风火火的沅芷俱都惊了一下，有个胆大的还轻轻叫了一声：“沅芷姐姐，这么急是要去往哪里？”沅芷素来好脾气好性子，见他问也没空开口，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走了。
“嘉贵妃只叫你带了这句话？”皇帝拿着那枚簪子看沅芷。
“主子说她先回京城，定然修心养性，希望皇上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也要照顾好自己身子。主子知晓此次犯了大错，回去之后每日三省，定然要不叫皇上再失望了。”沅芷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皇帝，见他锁眉沉思，知道这事儿已经了了一半，这才放下心中的石头。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李玉，把这枚簪子收起来，再派几个得力一些的侍卫一道送嘉贵妃回去。”李玉听到皇帝如此说便就弯了腰领命张罗，沅芷也识趣地退下了。
“出来吧，早知道你醒了，在这后头听墙角话倒是听得有滋有味的。”皇帝扬声说道，闻安笑着从后头转出来：“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
“再过三日朕也要回去了，等回去了之后再叫太医瞧一瞧你的手，别落下什么病根。”皇帝拉过闻安的手让她坐在身侧，见她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心中也宽慰一些，放低了嗓子道：“你倒是歇着舒服了，这木兰围场的事情你也是经受了几分，难道就没半点影响吗？”
“自然是有。”闻安严肃道：“那马今后是不敢骑了，即便是云沙这般温顺的也须得要安达牵着，嫔妾才敢坐上去。还有这膏药也是不错，等回宫了要去太医院要上一副方子，今后再伤了碰了也不怕了。”闻安调笑说着，看皇帝的眉梢眼角终于又漾出来几分笑意，这才沉了沉声道：“嫔妾知道皇上这一回是大怒，可是咱们来着围场本就是打猎骑马，养一养老祖宗那时候的风采。既然嘉贵妃都已经认错，皇上不若再给一个机会，左右今后还都是在宫里头，若是贵妃娘娘再惹恼了皇上再严惩不迟。这一回在外头，皇上已经是驳了贵妃娘娘的脸，说起来已经处置得够重了。”
“你这话倒是与皇后的意思差不多，朕昨日在她那里，皇后也是同朕说了这番话。”
闻安嘴角上的笑意凝了凝装作不甚在意问道：“皇后娘娘一贯来都是宽厚待人，后宫妃嫔都是最明白她。”皇帝未听出来闻安这一回的话风，点了点头：“好了，不说这些。闻安，朕昨日猎来一直棕色狐狸，虽也寻常多见，那只狐狸的毛皮水头却好。你拿去做一件小褂刚好。”
闻安伏下身子向着皇帝行了一礼：“嫔妾多谢皇上。”
皇帝再坐了一会儿便就出去了，听雪同语阑原本一直站在殿外头，一瞧见皇帝已经走远了，忙就走了进来：“主子。”闻安抬眼看了听雪：“打听到了？”
听雪点了点头：“奴才找了几个小太监问了，说是那安公公被打死了之后就拖到了乱葬岗，连土都没盖。奴才领着人去了，在他的身上找到了这个。”听雪从袖口里拿出了半块玉佩：“这是贴身放在安公公的中衣里面，拿了一块布片缝好了的。奴才原本在他的身上找不着，后来将他脖子上挂着的一方秀囊剪开，这才找到这个。”闻安接过去一看，精致的鱼戏莲叶间图样被雕刻在润白的玉上，那断口并不锋利，怕是早就被磨光了。
“还有什么吗？”
听雪摇头：“没有了。问了伺候安公公的小太监，说是安公公平日里最要紧的也就是这样东西，日日戴着，别的倒是没见到他提过，奴才搜了一圈搜不到就只带了这样东西回来。”
“这半块玉佩他日日贴身带着，那就说明这东西对他紧紧要紧；二来这么好的玉料他一个太监可没地方得，除非是主子赏了。安公公自高贵妃后一直在珍宝阁，即便是再好的差事也没地方要这些赏赐。”听雪听到这里，摇头惊讶望了闻安一眼：“可若是贵妃旧物，理就应该要上交的，如何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呢？”
“玉是好玉，可就是留了一半……主子赏赐的东西本应该要好好供着，可是他竟然将这件东西挂在身上，难道这样东西交给他的缘由要比这玉本身还要来的重一些，即便是拼了被发现私藏旧物的名声也要时时刻刻让自己瞧见？”
闻安说到这里向语阑道：“等回去了你帮本宫在外头打听一下，看看这安公公家里是否还有人。”
“是。”语阑接了话，见闻安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不安：“主子，这块玉是不是有来头？”
“若我猜的不错，这块玉背后怕是能牵出一段是非来。不过现下还未有定论，还需要你去帮本宫仔细查探一番之后，这定论才能下得有理有据。”
听雪将这半块玉佩包上帕子重新放回了那一个被剪了的香囊里头，而后又将这个香囊放置在一个小匣子里：“主子，奴才便先收着了。”闻安点头，看着那一个小匣子：“从前高贵妃在的时候，这个安公公在她跟前得宠，怕是也捞了不少的好处。如今身上日日戴着高贵妃赏给她的物件儿，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中心耿直之人，还是龌龊奸邪之辈。”听雪见闻安这么叹到，拿了一壶桌上的茶水倒好了捧给闻安：“主子，依奴才看他就是一个奸邪之辈。若他身上还有一丝忠良耿直的血脉，他也断不会对那位李姓太监做出那样的事，害得明常在同那位一道苦了这许久。”
闻安瞧见听雪说得忿忿不平，知道这会子若是上前再说上几句话也没办法把她的话扭了，也就只顾着自己喝茶，在一旁乐得看听雪同语阑一道吵嚷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人这一生，若说是都活得黑白分明倒也是不见得，能够不在大事上走错了就是大幸。或许他安公公一生都是奸佞小人，可独独却在一件事上持有初心也未可知。闻安想着那半块玉佩，不禁也是紧着唇角似笑非笑，等到回京了之后探问清楚，这一直以来都盘虬如同乱麻一般的真相也是算浮出水面一些了。
三日之后，回程的路上明常在又邀了闻安同令妃共乘一架车马，一见到闻安她便就立即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里含着泪水，滚落如同断珠。令妃见明常在如此，知道她是感激，但此情此景之下说些话倒会落了人口角，忙就上前递上自己的帕子笑着说道：“这才几日不见你就这样念着庆贵人，不知道的还当是庆贵人薄待了你，你今日一见到就哭可是来讨说法的。”明常在一下便就明白了令妃的意思，接过了帕子甩到她的身上：“令妃姐姐这样打趣妹妹，妹妹可不是这意思。庆姐姐伤了几日，妹妹也就担心了几日，好容易能碰上见到自然是高兴。”
闻安点了点头：“知道你的意思，令妃也就是说笑几句怎么就急了呢？”
这边热热闹闹说着话，那边皇后的车架旁边倒是冷清得很。皇后见着令妃同明常在都围在闻安身边，微微扬了扬头钻进马车去了。景春跟着皇后上车，跪坐在皇后跟前，皇后沉静了半晌，等到队伍往前走了这才开口：“待会儿送点热汤热茶到太后那边，本宫这几日收到了下头拿上来的一本佛经，是那的莲花纸装订的，一道拿过去呈给太后。”
“是。”
“过阵子本宫就去请示皇上把你的亲事办了。那索绰罗氏虽不如富察氏，可也是满洲清贵。本宫念你在本宫身边这么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你娘家地位不高，但有本宫为你撑腰，料想他索绰罗氏也没办法苛待与你。”皇后看了一眼将头垂得低低的景春：“只有一件，你这一回可与那傅恒说清楚了吗？”
景春点头：“说清楚了，奴才今后不会再念着这件事。”
“想明白了就好。傅恒为了你扛住这么大的压力，这个年纪连福晋都未纳，也算是痴情男儿。可是景春，凡事过极必伤，他虽然一直都将你捧在心上，但若是今后一旦厌了你，你便就是无可依靠之人，在富察府中也就越加难生存下去。你这一回想清楚，本宫很欣慰，你本就出身较低，再要想攀附富察家，今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皇后喝了一口热茶：“待会儿去太后跟前也乖巧一些，你是她眼前的熟人，她也还念着你的几分好。这一次同索绰罗氏的亲事本宫也去求一求太后，让她也赐你一份荣耀。这样，本宫也算是补偿你这么多年在本宫身前的辛劳，也能安心一些。”
景春心中早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收场，可比那衷心为主却横死的结局要好上太多。她正正跪下，向着皇后磕了三个头：“奴才多谢皇后娘娘。”
“嗯。水开了，咱们一道过去吧。”
明常在裹着一件狐皮大氅，内里只穿了一件江南制造最新进来的暖锦，见到闻安裹着厚厚的棉花大衣便就立刻凑上来：“姐姐穿的这么厚，为何不穿这新来的料子，又轻又暖和，是真的舒服。”明常在拿起自己的衣袖递给闻安，闻安伸手抚了抚笑道：“这料子是皇上疼惜明常在才赏的，本宫的位分可是领不了。”
明常在红了脸道：“都怪嫔妾说错了话，可是庆姐姐，皇上近日可是将姐姐放在心尖上，连着几日都不愿姐姐踏出房门。皇上还下旨叫咱们都不能来吵你休息，故而令妃姐姐和我都不敢过来拜访。”令妃听到这里也是同意：“这么些年下来，虽然后宫妃嫔皇恩不断，可却未见过皇上这么疼惜一位的。闻安，你可算是熬出了头，说不定回去之后连着位分也能晋一晋，压过宫里头未出来的那位了。”令妃意指颖贵人，闻安听了之后却摇头：“她是起码生养过，而我这么多年也未怀上孩子。若说要晋位分，也应当要有一个由头，这几日的宠爱可不能算作是依傍之词的。”
“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也是一年未见了，这回回去孝贤皇后的一年丧期已满，纯贵妃怕也是要出来见一见太后同新皇后的。”令妃说到这里问了句闻安：“本宫记得当年皇上可没有实实在在下过什么指令说要她幽宫自处，可为何纯贵妃却如此呢？这一年的时间这么长，前后变了这许多，她怕是出来之后连好些人都要不认得了。”
“当日三阿哥那般举动也不怪是惹怒了他皇阿玛，纯贵妃一向谨慎恭谦，这样做落不到别人口舌，代子偿过又避了一年，少在皇上眼前走动倒能将那件事压下去。”闻安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明常在：“好端端的，你脸色倒是为何这么古怪？”
“庆姐姐，你这话让我想起了皇上当日惩罚三阿哥的场景。亲生父子这般狠戾，若是今后我的孩子也触怒龙颜，难道也是要上大刑的吗？”
“寻常错误倒未必，可三阿哥犯的是不敬不爱孝贤皇后，任何事情在这一份上做起来就必须要斟酌几番，万不能触犯到。再说了，明妹妹的孩子必定是同你一样乖巧可爱，怎可能惹他皇阿玛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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