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一如既往的人多,小马无心和周围的同行者攀谈,从上车开始就靠着椅背闭眼假寐。
出发前的嘈杂很快变成了节律的哐啷声,四座的攀谈也因为话题越来越少逐渐沉默下去,当小马睁开眼睛时,身边的大哥已经睡着,斜对面的女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正对面的老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小马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示意,然后去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与田野。
这时候那老人开口说话了:“我看你这娃脸色不太好啊。”
小马瞥了老头一眼,没有搭话。
然后那老头突然往桌子上扔了一把硬币,扒拉着看了看,又开口说:“你这麻烦和水有关吧。”
小马吸了口凉气,转身也来看桌上的硬币——他当然屁也看不出来——然后问道:“老叔您咋看出来地?”
“坎在兑下,主水厄嘛。我这就是一瞎测,不能算准,你就那么一听好了。”
小马又问:“老先生您再给我算一下这劫能过去么?”
那老头让他扔一回,小马扔完,他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扔的这是个否卦啊,你看这正是乾,反是坤,乾在坤上——不好——不过这东西当不得真的,我也就是爱好爱好,瞎算的,当不得真——而且俗话说否极泰来,你这应该是开始不顺,后面就会好的,胡说八道你别当真哈哈哈哈!”
小马勉强笑了笑,人家不当真,可这些又紧紧扣着他自己的心事。是啊,水,要是他那次没带树安去那个潭边……
后面他一路沉默不语,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应该是做了噩梦,然而每每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只有一头虚汗和狂乱的心跳。
在一夜反复惊醒的疲惫中,火车过了黄河,天也亮了,两边出现的高高土塬说明已经入陕。小马去水房胡乱抹了下脸,然后等着等着,就到了西安。
下来他在火车站旁的长途汽车站,找到了去泾原的车。坐上车,他继续着他的惴惴不安,麻木地看着车开上塬,看着路过的帝陵和土丘,看着初春的麦田,然后继续麻木地在县城下了车,找到了开往他们乡的小巴。
等从张堡镇下车,去村里就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了,小马背上包,沿着满是尘土的路往村里走去。路过胡李台,再绕过那棵老歪脖皂荚树,他看到了他们村,他的家乡,依旧层层叠叠坐落在黑龙沟里。他看着那些窑洞、炊烟、人影,小马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熨贴,他想一下子就冲下沟去,赶紧推开家门。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知了叫——叫了两声,一个东西从皂荚树上啪哒掉到了他眼前——一只知了儿。
小马很惊诧这不合时令的虫子,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那黑亮的知了儿在他手心爬着,然后小马惊叫这把它扔了出去,那小东西一下子飞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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