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邓

我不怎么熟悉他，只是对他略知一二。

他本是我父亲工地上的一名工人，姓邓，但我不知其名，似乎五六十岁，头发有点白。父亲他们便用“老邓”来称呼他。

在我的印象中，他的鼻头是红的，不怎么高，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和一条黑色的工作裤，上面总是黑一块白一块，被灰尘包裹得灰蒙蒙的。

去年冬天，我正在老家，他也在那里干活。到了晚上，我吃完饭就匆匆上楼做作业。楼下厨房也开始劳作。

“来，楼下刚烙的饼，趁热吃两个。”他缓缓推开门，端着碗说。我思绪被打乱，起来接过碗，放在桌上，说:“谢谢，我先放那里，等会儿在吃。”“那你快点吃，冷了就不好吃了。”他说完，又出去了。

我晚饭吃得很饱，根本就不想吃，却还是吃了下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他还是端着个碗，说:“吃完了噻，再吃点，吃了长高些出去都威风些。”他走进来，将那个碗放在我桌上，同时也拿走了之前的碗。我有点木然，又将那两个饼偷偷放回了厨房。

上楼时，我碰见了他。“吃完了没？”他问我。我说:“吃完了。”他又问我:“要吃去吃噻。”“不吃了，吃不下了。”我有点着急。“那我先去放工具了。”他说离开了。

我对他撒了个谎，因为我实在吃不下了。

在那之后，我回去了，也在没遇见他。

正在我快忘却他时，不知从谁与我父亲的闲谈中发现了他的一部分身世:他儿子长得很高大，却因吸毒被抓进牢里关了几年，后来放出来又吸毒开车撞死了一名警察，现在法院正在审这事。

这又勾起了我对他的同情，毕竟一位老人，没能享受到清福，还在为不成器的儿子奔波。先到这里，我又有点憎恶他的儿子，明知故犯。

现在，他好像也没有在我父亲的工地上做了，应该是去给他儿子打官司了吧。

真诚而可怜，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大概多年之后，他连着这点印象也会被我忘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