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收到阿华的微信,他说“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我从北京出来后,到浙江这边,一直没有合适的工作,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一个修理厂的老板娘收留了我,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并教我许多人生哲理。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我看了,真的很感动。也感到一种温暖。我确实相信这个世界有着许多美好的东西。这让我想起我的第一次出远门,在二十多年前,高中毕业的我,什么也不懂,值正月里春运期间,我从安庆码头乘船到了汉口,欲从武昌乘火车到安阳的小爷家去。不想武昌火车站人山人海,买不到火车票,慌乱着急地上了黄牛的当,我说要买到安阳的,黄牛塞给我一张到郑州的纸票就消失在人海里。我身上只带了一百多块仅够车费的钱,一时没了主意,去不成,只好返回。步行过武汉长江大桥,记得还过了一条河,从河的小船往汉口码头岸上走的时候,走在我前头的一位女人,见我仓皇失魄的样子,回身给了我几块钱。其时天就要黑了,不得不投宿,在码头岸上遇到拉客住店的人,那时的我,六神无主的对人家说,可不要骗我,可不要再骗我啊。跟着对方来到小旅馆,旅馆老板娘听了我的情况后,对我说,不会骗你的,放心住好了,你怎么那么傻呢。我想,我那时真的是傻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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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旅途中,这一次特别有种漂泊不定之感,与在家时的心情有很大的不同。心里不由地怀着警惕,所想着的是下一步做什么。眼前都是陌生的人,来来去去的各样脸孔,给人的感觉是一点凭依也没有。
若是在家,天黑了也就黑了,有什么所谓的呢。可出了家门,来在陌生的场景,天黑了,就要考虑住的地方,肚子饿了,就要去买吃的。若是无钱,可怎么办好呢。
上了车,车厢里的客人稀稀拉拉。不一会,座位旁边上来了一位妇女,一上车就开通视频聊天。听得出来,聊天的对方是她的妹妹。先是家常,说着就说到要做媒人的事来。妇人说有一个女孩,叫小雅的,后来知道是她的外甥女。漂亮得很,皮色白嫩,一弹就破。问她妹妹可有合适的好男孩介绍。要求男孩,首先个子要高要长得帅,这是第一点,家庭条件还在第二。说女孩不大会做家务,意思是要男方多担待,能包容人。她妹妹在那头就说,有这么一个男孩,是大学生,念的是好大学,现在在上海工作,工资高,家里也很有钱,有门面。只是个子不很高,在一米七的样子。
妇人这边又说,小雅在家看店,别的活也不会干。依我看,找一个大学生不一定合适。因为文化水平不同,两人说话怕说不到一起。文化高的人说的话,不一定听得懂。倒是希望小雅找一个开厂的人家,跟着对方磨练磨练。妇人说,男孩不要话多,把女孩哄着团团转的,也危险。也不能不会说话,这个社会不会说话要吃亏的。话不在多,只要说在点子上。
我在一旁,脑子里什么也没得想,听着妇人在那里说的这些。等车过了宿松,是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车厢里开始提供晚餐盒饭了。火车向南偏西朝前行驶着,之前斜照进来的刺眼的阳光,这时候也已经沉落了下去。只见在远远的西边,映剩着一抹红霞的天际,像是因害羞的脸上泛起的一块红晕。
望着暮色渐重,苍茫笼罩的样子,我有点困乏的意思,闭上眼睛,背靠在座位上休息。随着列车员的大声叫站,九江到了。车子哐地一下停了下来,窗外早已是漆黑了,一处处的灯光,一扇扇映亮的窗,也跟着跑进我的眼里来。我想那灯火之下,那窗户的房间内,定有归家的人们正在享用晚餐的吧。
而我呢,还是在上车前的午后二点的样子吃的中饭,那一碗面条怕也在肚子里消化得差不多了。虽也还不感得饿,但一种没有着落的,头脑昏沉的,说不明的愁思,似乎藏在那看不见的黑色的夜里,在向我招手。
那个妇人,这时也歪斜着身子,倚靠在座位窗边的角上,打着轻微的呼噜睡着了。在九江站觉得停了好半天。中间有列车员上来收台桌上的垃圾,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一边收倒垃圾,一边与站在连接处的过道上的另一位列车员说着话,言语中透出不想干的情绪,大概是领导派了他工作上的不是,受了不公平的责难。
啊,一个男人,在火车上扫扫地收收垃圾,提醒叫喊到站的旅客,在旁观者的我来看,难道不是轻松的工作么,为什么还会不满意不愉快呢?
其实,很多时候,做为旁观者常常是清明的,一旦事情临到自己身上,怕又是另一样的想头。
七点过了,车窗外变得浓黑,只剩不时闪退的灯火。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条糕来,这条糕是几天前在家就买了的。取一半当夜饭来吃。本来我是喜欢吃糕的,这是小时候过年才有得吃的点心。那时出门或开学,家人总要塞一条糕在包里,寓意步步高,走好运。这回自己买条糕带在身上,是一种不自觉中的自觉吧。
一片两片的撕来吃,嘴里干巴,没有多少的味道,胃口也提不上来,心里一旦有事,吃不香睡不稳,这是我的毛病。对列车员不时推来叫卖的盒饭,也确实感不起兴趣来。一口一口地咬着嚼着米糕,就想起妈妈煮的香热的饭菜,心头觉得不是滋味。
置身在往前奔跑的火车上,我又想起今年几次去杭州去富阳乘坐高铁的情形,与今日的感受心境是全然有别的。去杭州富阳乘的是舒适快捷的高铁,袋里有钱,是玩的心态。这回乘的是绿皮火车,要跑一个夜晚的路,嚢中羞涩,前途犹如夜色,茫茫一片。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说我现在的心情。倒是想起了郁达夫,想起他在流转的途中,自家的漂泊,也是受着生活的苦,当时我并没有像现在有这样的感受深切。啊,所谓的感同身受,怕只是善意的宽慰人的话。事实上的苦痛,只有自家知道,也不消与人说的。车上的广播这时响起一个女人的歌声,“每一次出远门我都会想到他,”那歌声是深情的,却又是伤感的。我就在想,我会想谁呢?有谁会让我去想呢?又会有谁来想我哩?啊,不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歌曲?为什么要往失落的人的身上添失落呢?
晚上八点多,车子吭哧吭哧地到了南昌,妇人下了车。在这之前帮她在手机上办理健康码,下车的时候,我想以为她会说再见的,不想什么也没说。
半夜里,迷糊糊地从半睁半睡中醒来,起身上卫生间走在廊道上,有感到腰带往下掉。才坐了半天的车,人就立竿见影的瘦起来了么?回到座位,整理好这篇记录的文字时,是凌晨近三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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