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村冬茅坑的洪祥叔78岁。今年年宵节期间,我有幸听他唠着家常。
他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到了我这样的年龄,总不免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情。
小时候兄弟多。六七个兄弟,冰天雪地,穿一条半长单裤,也不觉得什么。常年累月都是打一双赤脚,无论刮风下雨,打霜落雪,脚下冷得难受,也挺快乐。
自己做孩子时的往事,恍如昨日。回头一瞧,那昨日竟离得那么遥远。
小时候和自己一起玩耍的那些兄弟。如今已走了十之八九。稀少留下来的,也成了老弱病残,随时都有拍屁股走人的迹象。
是啊!78岁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年龄。毫无悬念,老,也是应该的。
可心里总觉得过得太快了。
仿佛只是到隔壁邻居家闲聊了一会,甚至就像去茅房上了一趟厕所的功夫,就老成了这样。
说实话,心里真有点不情愿接受这个现实,但是你不情愿也没办法。因为现实明摆在这里。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洪祥叔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
20岁的时候参军入伍,复员回家,干了八年村干部。然后改行杀猪,当起了屠夫老板。那时候干哪行?哪行便风生水起。
不说当村干部那阵的尽职尽责,工作积极,要求进步。
单就拿打屠这一项来说,也是风光无限。八十年代,不用去街上摆摊卖肉。都是上户杀猪,户主早已联系好了同村人,能够把这头猪的猪肉全部卖掉,不愁销售。
屠夫只管上门杀猪,猪还没有来得及褪毛开膛,案板旁等着卖猪肉的乡亲们早已闻杀猪声,杀完猪户主少不了又会燃放一挂鞭炮,表示杀猪大功告成。听到这两个声音,比现在的电话手机还灵。村民们寻声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捷足先登的意思,心里都希望洪祥叔能给自己一块好猪肉,并且不要混搭一些杀口肉之类的肉,而且在称量上,优待称足一点。为此男的来买肉,便递上香烟放到洪祥叔的嘴上,殷勤点着火,陪着笑脸向洪祥叔示好。
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来洪祥叔案头边买肉,更是嘻哈打笑,抛媚眼,送秋波。直弄得洪祥叔,心里像钻进了一只兔子,怦怦的窜,痒痒的骚……
洪祥叔坦言,那个时候玩个把姑娘小媳妇。还真是易如反掌。
东道主更不敢怠慢洪祥叔,因为自己的一头猪全部仰仗洪祥叔手下留情,别无幸多称给那些买肉的顾客,要不然自己辛苦养殖的收入,将会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买肉的人尊敬他。东道主更要奉承他。洪祥叔简直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他回忆说:打屠那十几年,当村干部时候也没受到如此尊敬。简直是前呼后拥,八方来朝的春风得意。
洪祥叔回忆,每年过大年那一阵,那一个忙,用上请下迎,脚不沾地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最多一天杀过六头猪。200多斤一头,而且当天杀当天卖。
当时的年代,别人种田一天干活的收入不到两角钱。自己杀一头猪,能赚五元钱。一天杀六头猪,进账30元工钱。一天的收入,相当于种田人半年辛苦才能赚得。
洪祥叔说:年轻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手劲,再凶再猛的猪,无论它跑得多快,只要近了身,随手就能抓住猪尾巴。一只手轻松就能把猪后半身提悬,然后一只脚往拼命挣扎的猪肚下一插,猪便仰面朝天翻倒在地,动弹不得。
有一次碰上一只断了尾巴的猪,这头猪又是公猪,非常凶猛,有280多斤。人一动它,它的嘴便想咬人。
养殖户都不敢靠近,叫来几个帮忙的人,也纷纷躲避,不敢近前。我硬是从后边抓住猪的一只后腿,然后另一只手迅速抓住猪的另一条后腿,在不到半分钟时间,就把这头凶猛的猪给制服了。
旁边的人啧啧称奇,都说我有神力附体。
老了,现在不仅制服不了一头凶猪,就是抓住一只猫,也难啦。
洪祥叔谈到年轻时候的经历,神采飞扬,眉飞色舞。说到自己老了,又变得两眼无光,黯然神伤!
他说:他现在什么都看开了。因为膝下无子,生两个女儿也嫁到了外村。过继了他三弟一个儿子,继承他的祖业。
他说:现在自己是活一天就赚了一天,想到同龄人都已作古,甚至有好几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兄弟,也早已在土里尸骨无存了。自己还有两只眼珠,能在这世上看看,也算是上天的恩泽了。
我知道洪祥叔,其实勤劳辛苦了一生。白手起家,在自己手上做了三次房子,他老婆常年是个药罐子。可以说,命运坎坷。
前些年老婆死了,虽不用再为老婆治病花钱,但一个人守着孤门独院,心里也很孤独冷清。
过继的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又怎么能陪在身边?现在有多少家庭的亲生儿子,不也是和父母天各一方,一年难见几面。
无论是怎样的活法,活着,日子总还得过下去。
听到洪祥叔的谈话,看到昔日这位风光无限的英雄好汉,已经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想到自己的父母离开人世多年,心头一热,不仅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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