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作原文】
万顷风涛不记苏,雪晴江上麦千车。但令人饱我愁无。
翠袖倚风萦柳絮,绛唇得酒烂樱珠。尊前呵手镊霜须。
词前作者有小序云:“十二月二日,雨后微雪,太守徐君猷携酒见过,坐上作《浣溪沙》三首。明日酒醒,雪大作,又作二首。时元丰五年也。”
据此可知作者于元丰五年(1082)十二月二日和三日先后作了五首《浣溪沙》。此篇为三日“又作二首”中的第二首。
这是一首在词史上值得十分重视的作品。在此之前的文人词作中,还未发现过用词这种艺术形式来表达关心人民疾苦的。
苏轼本来一贯比较关心和同情人民的疾苦,对北宋王朝“取之无术,用之无度”的政策所造成的民穷役重的状况极为不满。
他主张轻徭薄赋,认为民裕才能国富,食足而后兵强,反对以“国用不足”为由,而“求广利之门”。
基于这种思想,他反对新法言其于民不便,并因此屡遭排挤,终受陷害贬谪。
他谪居黄州一年多后,因生活困难,躬耕东坡。垦辟之劳,使他进一步体会到“湿薪如桂米如珠”的民生疾苦,而写下这首小词。
在艺术上,这首词的最大特点,是以乐景表忧思,以艳丽衬愁情。这种相反相成的艺术手法运用得非常巧妙、成功,完全符合生活的逻辑。
词的上片描写雪景和由之而联想到的来年丰收的景象,以及因人民有希望获得饱食而喜悦的心情,境界辽阔,节奏亦较轻快。
不过,“但令”一词所表达的仅仅是词人一种美好的愿望,因而其间又不无一丝淡淡的哀愁。
下片的“翠袖”“白雪”相映成趣,“绛唇”“樱珠”艳上加艳。但是,这些艳丽的场景,却和“樽前呵手镊霜须”的愁苦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鲜艳的青春形象,愈衬出词人容颜的衰老。
词人摄取“呵手镊霜须”这一富有典型特征的动作,极大地增强了艺术的形象性和含蓄性,深刻地揭示了抒情主人公在谪贬的特定环境中的内心世界。
这一忧思的形象,很像以白雪萦绕翠袖和鲜艳的绛唇为背景的特写镜头,对比强烈,含蕴丰富、深刻。
从艺术感受来看,上片比较明快,下片更显得深婉,而上片的情思抒发,似乎在为下片的无声形象作提示。
这样,上下两片的重点,就很自然地都落在最末的无声形象上,从而展示出词人因济民无术,处于身不由己的境地,容颜日衰,而又不甘心的复杂感情。
它们彼此呼应,互为表里,而全词也就靠这种内在的思绪脉络和谐地统一起来,表现了词人一个昼夜的活动和心境。
遣词、用字的准确、鲜明、形象、自然,也是这首词在艺术上的成功之处。如“不记”二字,看来无足轻重,但它却切词序“酒醒”而表现了醉中的朦胧。
“但令”一词,确切地表达了由实景引起的联想中产生的美好愿望。“倚”、“萦”两字的运用,境界全出。
“烂樱珠”,着一“烂”字,活画出酒后朱唇的红润欲滴。而“镊”字一出,多少情思,都表现在这一无声的动作中了。
正是上述的艺术特点,使这首词的境界鲜明,形象突出,情思深婉,收到了言已尽而意不尽的艺术效果,成为词中的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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