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弟

表弟是个可怜的孩子。

表弟比我小五岁，九零后了，很长一段时间里，表弟都是母亲心里放不下的负担，直到我家也遭遇到父亲离去的变故。对于我，小时候很关心我的表弟，后来很同情，再后来，我也麻木了，对表弟除了同情和怜悯，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关于表弟的悲剧我都归罪为他的父亲，我的舅舅。

舅舅是七零年代初的人，人高马大，小时候曾经是我崇拜的人。舅舅家穷，父亲牵头给他说了亲，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可是舅舅是个毫无责任心的人，沉迷赌博，总是寄望于一夜暴富，用父亲的话说，舅舅是个没肠没肚的人，流行话说，应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在八九十年代的农村，即便没什么文化，只要肯干，肯吃苦，都能过上好日子，舅舅的无牵无挂，好吃懒做终于导致舅妈离家出走，留下了不到两岁的孩子。从此，家庭支离破碎，表弟便只能由年近七十的外婆扶养，不成器的舅舅也是很少顾家，有时候甚至几年没有消息，更别说给孩子挣点钱。

表弟和外婆相依为命，母亲偶尔接济一下。刚开始舅舅一两年回次家，还能给家挣点钱，几年之后，舅舅更是三五年不回家，最长的时候估计是将近六七年吧，一封信都难得。外婆自己种点地，种点油菜籽榨油卖了换点钱维持生计，其中的苦痛不言自明。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表弟一天天长大，缺少父母的教养，学会了很多毛病，有很多缺点还是几年中偶尔回次家待几天的舅舅哪儿学到的。骂村里人，骂外婆，甚至动手打外婆，由一个可怜的孩子变成了邻里邻居都讨厌的，没教养的孩子了。

虽然骂人，打外婆，但不闯大货，而且表弟很聪明，上学时，每年都是班里前几名，写的字整整齐齐，都说是块学习的苗子。一直到四五年级的时候，舅舅那次是消失时间最长的一次，有一年，外婆实在没钱让表弟上学了，因为连学费都交不起了，我请求了我的父亲，虽然那年我往城里转学，家里很困难，但父亲还是想办法给他报了名，这次短暂的失学算是结束了，表弟又上学了，我很高兴。

不到一年后，外婆身体也不好了，妈妈和其余的两个舅舅便商量外婆和表弟的事，最后大舅接走了外婆，外婆便由大舅扶养。二舅接走了表弟，表弟由二舅扶养。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母亲也就放下了心。

一年后，那时候我已经在城里上了高中，有一天周末回家，听母亲说表弟没再上学了。母亲说，有的人养活，就行了，这个条件不要再奢求其他的，况且，二舅哪儿，我们又不好说，孩子毕竟人家给养了。就此，我就没有说什么了，但是心里总觉得可惜，也暗地里不爽二舅。

几年里，我上高中，经历家庭变故，大概两年后的冬天，舅舅突然有了消息，来了信，我也将家里情况告诉了他，过年时，舅舅回家了，他想把孩子带走，在外面上学，我也倾向于让舅舅带走小孩，最后兄弟俩打了一架，孩子也没带走。

再后来，我高考，上大学，再也没有过问过表弟的事，中间只听说去外面打工了，二舅也给他订了亲事，也不差，心里为表弟高兴。

那年大四，毕业的前一学期，一个我儿时的好友打电话，说见到了表弟，从工地六楼摔下，在医院昏迷十多天了，二舅刻意瞒着我们。我立即联系了舅舅，这次他听了我的，赶紧去照顾表弟，我也第一时间去医院看表弟，惨状使我流下了眼泪。

表弟保住了命，落下了残疾，无法面对舅舅的二舅也带一家人出走他乡了，订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年了，表弟的母亲，听说在临省生活，又有一个孩子，也没来看过表弟。今年回家，舅舅明显老了，只能由他照顾表弟，我对表弟的怜悯也无法磨平对舅舅的鄙视和仇恨，毕竟，造成这个悲剧的人就是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