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很想你

我并没有很想你

姥姥，你走了快五年了，我并没有很想你。

小时候你总说：女孩子家家就得手艺好。你教我缝衣服，做手工，但是我手笨怎么都做不好这些针线活。

你喜欢抽旱烟，随身带着一个木质烟盒，住我家时睡觉老打呼噜，因此我讨厌和你睡一张床。

我上学了，每次见面你都问我的考试成绩，让我好好学习，一遍遍地唠叨。

每次去你家，你总是从柜子里拿出过期的点心让我们吃。

你80岁了，眼不花，脑子不糊涂，没生过大病，生活能自理，但是耳背得厉害，跟你说话得靠近你大声喊。

舅舅生病住院半年多，瞒着你把你送到二姨家，我和妈妈去看你，你好像猜到了什么非要跟我们走，你像个孩子似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嚎啕大哭，我分明看到妈妈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

你80岁的时候变成了一个8岁的孩子。

你90岁那年过完春节不到一个月，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

我没能赶回去送你最后一程，因为我儿子病了，我对他说：我没有姥姥了。然后流了几滴泪。

他似懂非懂，他穿着你做的小坎肩趴在地上玩小汽车。

小坎肩是湖蓝色缎面，漂亮的几何图案。你手那么巧，几块碎布，在你手里就能变成漂亮的坐垫、鞋垫，细密的针脚，精致的做工，谁看了都赞不绝口。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看到精致的小坎肩才想起你来，我突然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在你走之后，我梦见过你几次，场景都是在全家团聚的饭桌上，你如往常一样端坐在我们中间，你还是大家的主心骨。这样全家团聚的场景仅仅出现在我的梦里，你走后，再也没有真实地发生过。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你给我的六个大小不一的葫芦，还放在我家的书架上，从大到小整齐地摆着。那是你走之前一年的国庆节，你在院子里种的葫芦结了好多。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匆匆一别，竟是永远。之后每年的国庆节、中秋节、春节……院子里空空如也。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每年秋天吃石榴时就想起你家门口的石榴树，从我记事起年年都挂满了红红的大石榴，只是再也没有人摘给我吃了。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后来才知道，过期的点心都是别人送给你的你最喜欢吃的点心，你却不舍得吃留给我们，直到过期变质。你还总是偷偷地往我包里塞钱。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后来听我妈妈说，我结婚那天，你抱着我的婚纱相册看了又看，因为我远嫁外地，结婚那天没有从娘家走。

你跟我妈妈说：孩子嫁得太远了，都不能从家走。

我并没有很想你，姥姥。只是每天下班的路上，看见一个坐在街边的老奶奶就想起了你，她面前摆着小孩穿的漂亮的小鞋子，她佝偻着腰，一针一线地缝着，多像你啊！只是你比她腰板直，比她做的好看。

你给我儿子做的像艺术品一样的小鞋子，还放在我家衣柜的抽屉里，虽然您的重外孙长大了再也穿不上了，但我会好好地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