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晓萌来到跟李女士约好的饭店,他们三个人已经到了。晓萌跟他们打了招呼坐下。菜上齐后,一家人开始吃饭。桌上聊的话题无外乎苏震的房子,晓萌这才知道,上午他们三个已经去看了一圈,这下看来是差不多定下来了。晓萌努力让自己融入他们的话题,即使不愿参加讨论,最起码能将注意力集中于他们的谈话。说来奇怪的是,她认为自己做不到。她在维护自己的自尊,只有不关心,只有对这件事保持全然冷漠的姿态,她才不会去计较自己间接失去的利益,即使这份“利益”连李女士都认为与她无关。保持距离就是保护自己,从她跟着李女士踏进苏家大门的第一天就隐约意识到这点。她下意识保护自己,所以从未把自己当成苏家人,这份少年时代养成的疏离和冷漠已经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连李女士有时都在心里嘀咕她有些“木木的”,但又不明白她这份木讷寡言的个性究竟随谁。晓萌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用沉默和冷漠来保护自己,也是发泄不满一种无声的抗议。
但是坐在饭桌上,不得不成为苏家的一份子,面对苏家父子,面对苏科长的妻子——李女士,过去十五年的岁月把她和苏家之间紧紧拴了一个结,她自认为是解不开这个结。事实上,她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由于不在乎而自动远离呢,还是由于过于在乎而装作远离。在这群熟悉又陌生的“家人”中间,跟他们一起讨论苏震买房的话题,她认为这跟自己关系密切又毫无关系,她突然陷入迷茫。为什么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她却只能像一个从窗外路过的过客那样,往窗子里远远看上一眼就走开呢?为什么明明没有她的位置,却还偏偏让她路过呢?她心里一动,眼睛几乎湿润,然而她很快调整呼吸稳住了情绪,不至于在他们面前出丑。
苏科长,李女士和苏震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她却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
饭后,苏震去结账,苏科长跟着他出去。晓萌以为他是去卫生间,也没多想。奇怪的是,过了几分钟后,苏科长还没回来,苏震业没回来。她心里纳闷,李女士却神色自若,坐着喝水,满桌子的残羹剩菜,他俩不走,服务员也不好过来收拾。又等了一会儿,他俩还是没回来,晓萌更是诧异,忍不住问李女士:“叔叔和苏震怎么还不回来?”李女士却答道:“他俩下午还想去看看房子。”可是刚才他俩走得那么突然,也没提前说一下。晓萌心里正犯嘀咕,李女士从杯子上方露出一双眼睛,正偷偷看她,她突然电光火石般反应过来,应该是苏科长交代李女士有话单独跟她说,所以他跟苏震避开了。她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平复下来,等着李女士要跟她接下来说的话。
李女士放下杯子,从包里取出一张卡放到她手边:“这是你叔叔给你的,你好好留着。”
是一张银行卡,晓萌盯着卡面上“中国建设银行”几个字,仿佛不认识它们似的,只是呆呆地看着。其实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苏科长给她一张银行卡?给她钱?为什么?
“卡里有20万,你把它转到你的卡上存起来,以后买房买车的时候用得上。”
李女士的声音又响起来,仿佛为她无言的问题注解。
她的理智终于恢复正常,其实从见到卡呆滞到回复正常也就不过一分钟到时间,她却觉得无比漫长。漫长到她再次开口几乎有点语无伦次,她以为是自己发了太久的愣。
“这个。。。。。这个。。。。。这卡给我干什么?”她没听见李女士刚才的话。
“你别管为什么,收下就行。好好存起来,以后用得上。”李女士诱导般,又仿佛耐地回答。
。。。。。。。
晓萌心里一点一点升腾起一股屈辱感,正如颜料慢慢慢慢渗进水里,肉眼可见地与水融合,一点一点占据水的空间,全部染成自己的颜色。她的愤怒却“腾”地一下起了来,快得如野火烧过大风吹过的山坡,她就这样在屈辱加愤怒双重情绪的泥沼里,她尽量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和冷静,隔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始说话。
“我不要。”她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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