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凌阿姨被安放在病床上后,护士立马跟进,上呼吸机,心脏监测仪,特级护理的架势拉开了。紧跟着,医疗车推了进来,接上手术室预留的针管,生理盐水输起来。几个小时滴水未进,凌阿姨的嘴唇干得要冒烟了,晓凡适时问话:“阿姨,喝点水吧。”
凌阿姨被麻药捆绑着的意识,像是淋了雨后的一个激灵,异常清晰地回答:“喝水。”
咕噜、咕噜两口水,真是雨露滋润啊。一会儿,眼皮上下打架,又进入迷糊期。晓凡掐着时间,喂水,看针水打完了按铃呼叫,基本上没有闲着。
隔床的病人,249床,子宫内膜增生,做刮宫术,以前门诊就做了的,现在也收住院。她是凌阿姨后面的一台手术,进到病房后,全麻的麻药醒不来。医生嘱咐,必须让她尽快醒麻药。她女儿就像个百灵鸟,不停地叫唤:“你不能睡的,你醒一醒。”
“来,喝口水。”
“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吧。”
吵着让她醒麻药。凌阿姨也被她女儿的叽叽喳喳的叫声,整得一会清醒,一会迷糊。
接着就听见隔床的病人开始作呕,“哇,呕……”
说是麻药过敏。
晓凡也是第一次遇到麻药过敏这种症状,她想起了她曾经照护过的一个病人。
那个病人的老公就是医院的医生,她因为右手大拇指上的一个痦子,几个月之间,迅速长大,不得不行手术切除。上了手术台,知道要做全麻时,病人一骨碌坐了起来:“全麻,这个手术就不做了。”
毕竟是医生的家属,耳濡目染,了解一些局麻和全麻的常识。
全麻,医生省心啊,病人的表情只有一个——熟睡,什么痛苦喊叫都没有,不会分散医生的注意力,该割割,该扯扯,该拉拉,刀起病灶除,痛快淋漓。
可对于病人呢?你懂的。
最后,这个病人得意地对晓凡说:“怎么样?我硬是没让他们给我做全麻,否则我这时候哪能和你在这说话?”
凌阿姨又要喝水了,这次是她自己叫的:“喝水,喝水。”
隔床的病人还在“哇,呕”的醉麻药,中间床,也就是250床的术前病人梅师傅有些后悔,今晚应该回家去的。
这一折腾,就到了深夜十一点多,凌阿姨的先生看看没有什么危险了,就交待晓凡:“今晚就辛苦你了,我明早六点多钟过来。”
夜色沉沉,凌阿姨也是晕晕乎乎,只有“喝水”二个字叫得清楚,晓凡不厌其烦地喂水,看着吊瓶里的盐水静静地滴着,一点,一点,直到凌晨二点半才打完全部的药水。晓凡在药瓶全部撤出后,又帮着凌阿姨翻身,看着她渐渐睡熟,才在病床脚头的行军床上躺下。
早上五点,叮铃哐当,做卫生的清洁工来了。正是好睡觉的时间,乒乓之声不绝于耳,晓凡是这样解释的:“一个清洁工管好多病房,她必须在护士做病房整理前,把卫生全部做完,算算,就只能五点钟开始做,等医生查房时,随时看到的都是窗明几净,床铺整洁的院容院貌。”
接着,护士又来给中间床位的病人抽血,做糖耐量测试。半小时后又来抽血,一小时后又来抽血,说话之间,天光大亮。冲着养病来的,懒觉是睡不成的。
一个晚上,晓凡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身强力壮的她,知道病人也没有睡好,她轻手轻脚地躬身问凌阿姨:“喝水吗?”
喂完水后,凌阿姨说要上卫生间,晓凡也没有多想,从背后将她轻轻扶起,凌阿姨两腿伸伸,作下床的姿势,才发现身体被什么牵绊着,再仔细一看,原来左右两侧,一边一个袋子,说是引流管和导尿管。两个袋子,拉拉扯扯,让人动弹不得,凌阿姨只有打消了上卫生间洗漱的念头。
晓凡就开始端水到凌阿姨的床边,让她坐在床上刷牙;又投来毛巾,为凌阿姨洗脸,擦手,一整套下来,娴熟的操作,让凌阿姨很是享受。
因为术后病人喝水多,晓凡又用指定的自费买的尿壶,将尿管袋子里的尿液清空。一应收拾停当,凌阿姨的先生订的早餐也送到了,晓凡又开始一口一勺地喂凌阿姨吃鸡汁稀饭。凌阿姨说稀饭烫了,晓凡就用勺子在碗里不停地搅动,浓稠绵密,空气里飘散的都是稀饭的香味。热气渐疏时,晓凡才又接着喂食,正好吃完,收拾停当,查房的医生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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