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

她今天要出嫁了，去给一位接近七十的老头子冲喜。

她的破旧的小屋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样多的人，看热闹的，帮忙的，接亲的……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些是为她可惜的，有些则是来看笑话的，这她都理解，但是，竟还有羡慕的？这便可笑了。十七的花龄少女嫁给七十老翁，竟还有人羡慕？她无可无不可地扯了扯嘴角。是的，她是无所谓啊，反正这寄人篱下的生活她是受够了，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吃喝拉撒嘛，更何况是条件更好的地方呢？

“养你这么多年，终是派上用场了。你也别让我们两口子为难，你虽嫁个老头子，他家的境况实在比我们好太多。这样的好婚事，你爹妈在世也会应承的。”平淡、甚至有些邀功语气的话语仍然萦绕在耳边。

冲吧，既然八字相合。浮萍飘到哪里不能活呢？

“周家的奶奶只有十七岁呀！”

“这图什么啊？周家老爷可是这个岁数了！”三只手指做出捏东西的姿势。

“钱呗，还有什么？”

“啧啧，这陈家真是……为了钱，这么个好姑娘早早地就要守寡，可怜咯！”

“唉，别人家的事。”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清白问题，毕竟老周都那样老了，至于守不守寡，她是不在乎的，人要懂得满足。

大约冲喜还是有些道理的，自她嫁进来周家，老周的病情就没那么反复无常了。她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萍丫头啊，你说我都这把岁数了，儿子还做主给我娶了个孙女儿般的媳妇，老头子我实在是羞愧啊。以后你就把我当爷爷看，老头子会好好护着你的！”

那天老周头脑清醒后，这样对她说。他也真的这样做了，帮她立威，为她养身体，把她当孙女宠：“瞧瞧你这小身板，不养好身体怎么好好照顾我？”

他对她真的好得没话说。

那就这样吧，安稳地这样生活下去，对服侍他这件事上更用心了，老周已经一日日地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她的生活好像变得有意义起来。看在老周的态度上，周家的人对她也是颇为尊敬的。

老人的病当然不可能靠冲喜就能好，每次看见老周被病魔折磨得在床榻上神志不清，她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既有为老周的痛苦而难受，也有老周死去后她生活失去保障的恐惧。老周的侄子，那个不学无术的痞子，已经不止一次对她欲行不轨了；“大儿媳”对她一向的不满；一旦老周撒手离去……她不敢想了。

抛开这些现实的，老周对她的好，她也都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大概是她上辈子积了许多的德，才遇上这样一个好人。

她开始寻找偏方，各式各样的偏方，墨水炖青蛙、生吞水蛭、驴甲磨粉……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偏方都试过了，就是没有用，老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这天，她又寻到一个据说十分管用的偏方，硬要给老周试一下。结果在煮的时候，不知怎的，就突然昏厥过去了。过了很久很久，她又醒转过来，还是在厨房，太阳还是晕倒之前那样猛烈，原来她只睡了那样短的时间：“最近太累了。”她这样想着，用手撑起身体，“嘶～”在周家养得白皙光滑的手臂上无故多了一条长长的划痕，“大概是摔倒的时候划到的吧。”

“我的药要端给老周喝了。”

这次的偏方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老周的脸色渐渐变好了许多，神智也清醒了，能陪她聊一些事情，不再跟之前那样瘫在床上。她有些欣慰。

但有件事很是奇怪，她手臂上的伤一直无法痊愈。她想，应该轮到她去看下医生了。怎么这样困？还是睡醒了再去吧。她告别老周，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沉睡去。

从此，她就没再醒来。

“爹，我就说这个偏方有用吧，至阴八字的处子在平和状态下的血，就是治你这个怪病的灵丹妙药！”

“嗯，这几天的状态真的好了许多，那些补品没白给她吃了。”

周家那个十七岁的奶奶，竟然因为帮周老爷寻偏方而年纪轻轻劳累致死，而周老爷却日渐康复，听说活到了一百零七岁高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