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那日宋凌强闯半碧山之后,干沟尾城一时间起了不小的骚动。宋家原本在干沟尾当地的父老乡亲,一直以进驻皇城的宋家为傲,盼着宋大公子何时能衣锦还乡,照拂干沟尾。
宋凌时隔六年之久回来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的。带着碧鸡国当下最大的一出闹剧和丑闻,那么狼狈的回来过。
半碧山外聚集的人更多了,除了越发想一嫖邵羽璇的人,更多出很多看客,人人都猜想着不多时宋凌肯定还会回来闹,到时候肯定会有好戏上演。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凌自那之后居然杳无音讯,再不见他出现过在干沟尾城街头。过不多久,人们渐渐地就将这宋大公子给遗忘了。
再看邵羽璇这边。只用了一年半载,半碧山便由最初的一座茅草房,幻化成了现如今镶金贴玉的一栋五层琼宇。碧鸡国内外名仕相继慕名而来,心甘情愿为此处投银抛金。人人都说,这汇聚了无数金银财宝的半碧山,其财力简直顶得上碧鸡国的半壁江山。
直到有一天,连碧鸡国主都屈尊亲自前来这半碧山,使得整个干沟尾城乃至举国都为之震惊!——这邵羽璇究竟有什么魅力?
“啧啧啧,可悲可叹啊……他宋凌不知现在是死是活,知与不知——自己曾经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侍奉的国主,如今在床上侍奉他老婆!”
“若将宋邵两家比作大戏,前半场宋凌风光,后半场羽璇璀璨。碧鸡国还是那个碧鸡国,干沟尾却已不是那个干沟尾。宋凌于此生,羽璇于此盛,真是讽刺至极!”
“几年前的宋大公子势头正盛,彼时风光无两,又娶了皇城才女邵羽璇,一人得享三千世界,令人好生羡慕。如今不知能否说是乐极生悲?嘿嘿,而他之不幸,乃天下男人之大幸。对天下男人来说,那邵羽璇的身子简直比揉浸了亿万美菌的汁液还香!”
“多年前传说,邵家才女貌不惊人,我看非也!这女子可以说是天下女色的极致也不为过!我得幸之时,在她的骚劲儿里溺得快连爹娘都不会认了,更别说老婆孩子。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如今,想要再得手一个面见她的号牌,简直比采拾到千斤松露还难了啊!”
“这布衣羽璇莫非连相貌都如青泽般能随意幻化了不成?我得幸之时虽觉此女子容颜素平,但那青泽菌毒却是用到比顶级毒师还精湛!一介平民,居然能对菌学参悟到此等境地,不得不说实在是个奇女子。”
“关于布衣素颜邵羽璇,玲珑二鬟半碧山的传闻,铺天盖地,真假难辨。我本心一探究竟而进见,等见着人时,却又觉得真相如何突然都无所谓了——眼前这奇女子身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哎哎,不是半年前还传说‘羽璇产子’么?次子同样送至他国。怎么连这番传闻都会有?”
“咳,这你都能信?怀孕,产子?那你说她还怎么接客?大肚婆杵玉桩?……这是传闻里面最离谱的!但居然有人信有人传!”
“如果没有任何事实,凭空捏造这样的传言怎么可能有人信?但若真的产子,那孩子又是哪来的?莫非?……啀!——”
“无凭无据,你们就少说两句吧!邵羽璇向来一客一见,但原来她还身处闺中,于邵堂对赋辩驳时,见过她的那些名家名仕,如今再得以面见她的,都传说她与过往无异,只是才情更盛,已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现今的身份吧……唉,不免令人多一层唏嘘。”
“现今什么身份?妓|女?你们一个个的,既然如此轻蔑和纠结人家的身份,为何还挤破门槛都要争相去面见?”
“羽璇小姐乃世间不可多得的通晓大智慧之人。博古论今,内心通透,才情过人,此等奇女子,已非世间是非所能定论。自从面见过她之后啊,连我这个一国谋士都自觉天赋欠缺,自愧弗如。为将士,得一羽璇三生有幸;为国君,得一羽璇百世昌达。”
“唉,这位仁兄说的即是。可命运弄人,偏偏行至这个局面……但,如今那已然富可敌国的半碧山,未尝不是才女羽璇应处之位。”
“曾经传闻的‘布衣素颜邵羽璇,玲珑二鬟半碧山’,我看可是‘千情万艳邵羽璇,才溢财圜半壁山’!”
“谋士如羽璇,智慧过人,端庄大方,脾性甚佳,谈吐风雅。忧人之忧,救人救国于水火。碧鸡有此士,国之大幸;佳人赐一面,吾之万福。”
“诸位也是得幸面见过,才可评说。而我啊,如今估计再等半辈子也没机会见得上羽璇姑娘了吧!真是遗憾至极。若在那半碧山还是草舍,三女子还非现如今这样炙手可热时,至少那玲珑二鬟,应该还是得见的。”
“非也非也,你如今见不上的,退回到当初也见不上!信不信?”
“可不亲眼一见,又怎知那千情万艳邵羽璇,究竟什么样……”
曾经碧鸡国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干沟尾,现如今俨然已经变成碧鸡国的要城,碧鸡国主那之后也不止一次造访。而宋凌本人依旧人间绝迹,很多人猜测这人莫非早就已经死了。宋家子弟瓜分了宋府的菌孢,独立的独立,归顺的归顺。
更有当时最强势的世家封锁了亿菌道,企图将沿路的菌落慢慢收集并掌控。这样一来,别的世家哪会干?一时间碧鸡国内的菌毒世家之间,围绕包括亿菌道的归属等问题,大大小小纷争不断。而附近平民们也不安省,很多人企图从险峻的山路取巧去采拾亿菌道菌菇的,却屡屡遇难身亡或失踪,亦或跟镇守的世家发生冲突和相伤。
除此之外,由碧鸡国皇城开始,还发生了一件奇事——青楼妓院相继倒闭。不知情的只以为是那干沟尾城半碧山一家独大,别的妓院都开不下去了;知情的便道是妓|女们出走的出走,失踪的失踪,人没得莫名其妙的。
这时有人开始怀疑举国上下这些出走的妓|女们都暗中去投奔半碧山了。这事有了个开端以后就传得越来越悬。由于邵羽璇本人一客一见,她在众人口中又千般面貌,万般风情;况且一座半碧山,日接百客,年逢万三,仅仅靠一璇二鬟三名女子面见和侍奉所有的来客……怎么想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人们开始传说半碧山火了以后,所谓的“邵羽璇”便不是一个人,本就是按照来客口味,特意挑了形色各异的女子轮番扮作邵羽璇接的客。只有给客人出谋划策之时,是邵羽璇本人或玲珑二鬟通过什么方法间接给出的智囊。加上之前又有过羽璇产子的传言,且碧鸡国别的城池妓|女持续失踪,这样的传言就越传越盛。尤其是在那些没能轮上见过邵羽璇的男人之间,传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只有少数邵家旧识,还有得以多次面见过邵羽璇的人在极力证实——邵羽璇每次都如初次见时一般模样,玲珑二鬟也非为他人所扮。
这样又过了一年半载,碧鸡国上下除了这半碧山,别的青楼妓院都倒闭的倒闭,改行的改行,已经所剩无几。相反的,这半碧山的来客自然是越来越多。人人在此聚众疯狂淫|乱和挥霍钱财的盛况,不分日月,上演得愈发热火朝天。
任邵羽璇如何聪明绝顶,智慧过人,能够将青泽菌毒从集孢、发株,到采摘、萃毒、用毒、退毒这些过程都参透得炉火纯青,她也依旧是一介平民,未正式经过菌学的授学授法。即使曾经在宋家身染过菌孢,但若除去她宋家夫人的身份,说白了整个人也不过是宋家的一具“体仓”而已。对于菌学来说,邵羽璇向来只知学识,不懂术法。
好在经营半碧山这几年,她用毒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由于常年在自己身上用毒、试毒,渐渐地居然也懂得如何在不运功不施术法的情况下,每次事后为自己和客人将体内的菌毒清净。
一度外界还有人讹传邵羽璇会故意在来客体内留下残毒,以招揽“回头客”。当对方体内残毒作祟时,就会不可自己、情难自控地想要往这半碧山来。不过这些人往往刚闹到半碧山院外,就会被同样候在那里的一众毒师拦下。数名毒师轮番查毒,一一证实取闹者体内并无残毒,完全是心瘾作祟。这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验毒的毒师。因为人们心里都更愿意倾向于相信,邵羽璇确实是给来客体内留了残毒,才会使得所有人对这半碧山如此心醉神迷,疯狂向往。
众人在并无残毒的事实面前都能怀疑得如此“有理有据”,而邵羽璇本人却非常清楚,自己为何不能给客人们留下残毒。
以往在宋府的日子,背着宋凌用过毒后,都会被菌精或菌怪侵扰得防不胜防。正常毒发时会招来的是青泽菌灵可助毒兴,它们居主位又比较强势,一般别的精精怪怪也不敢上前掺合;但若是体内残毒撤不尽,过段时间又突然翻覆的情况下,偶尔便会招来别的精怪扰人心神。除了菌毒师和受毒者本人以外,旁人对这些精怪看不见摸不着的,驱赶不及又帮不上忙——这自然是羽璇也无法控制的。
金马国大毒师最初为半碧山设下三道障幕:“铁卵”、“洛蛹”,和专门用来挡下各类灵精怪的“八幡”。
羽璇为自己和客人用毒时,为防精怪失控,尽量都会选择在八幡之内进行。八幡之内设有奢华美榻,养有几只性行温良的青泽菌灵,最初几只皆为金马国大毒师所赠,而后又有别的毒师相继进献过,目前已颇具规模。
可就在最近,羽璇常常感到周身似有异灵作祟,请了不止一位毒师帮忙查看过,自己体内并无残毒,八幡里的青泽们也无异状。半碧山周边整体的气象,也表现得不像普通精怪敢时常在此聚集作祟的样子。外面在盛传碧鸡国各地妓|女失踪,并已经开始怀疑那些跟半碧山有关,邵羽璇对此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她没有去回应或理会,尽量当作跟自己和半碧山没有半点关系。
直到有一天,二鬟之一的阿珑首先发现八幡里的青泽们全不见了。告知邵羽璇的时候,她也感到万分震惊,但稍作镇定后却又像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接着就差人传话到半碧山院外,询问有没有人目睹到青泽出走。若有任何人提供半碧山青泽菌灵行踪信息的,将赠予翌日的优先号牌一枚。
院外一众毒师都表示无人注意,但为了得手那枚优先号牌,角逐却正式拉开了。只一日,干沟尾城方圆十里地的范围,就被人寻遍了。可是谁都没有找到任何青泽菌灵的踪迹。邵羽璇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借此机会大方向众人坦诚:半碧山内青泽菌灵皆失,往后菌灵若寻不回来,用毒时便再无菌灵助毒兴,这个项目就暂且取消,恢复无期。
众人虽免不了有些失望,但毕竟半碧山邵羽璇还在,客人倒也没有因此而散去多少。长久以来,邵羽璇对用毒还是有九成把握的,但对掌控菌灵却始终心中无底,这次青泽菌灵自行出走了倒也好。
没想半月未过,有一天青泽们突然又都回来了,盘旋于半碧山上下,各个房间内都回响着它们咯咯的笑声。不过以往听那笑声时,人们只觉得妖媚惹人,今日这些青泽菌灵似乎太过亢奋,比助毒兴时还要活跃一些。笑声听上去甚至有些刺耳,连喜好青泽的人都觉得又馋又怕,不好青泽的人甚至感觉有些不堪忍受而捂耳闪躲。
邵羽璇不懂如何将它们重新赶入八幡障内,之前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出来的,一时拿它们没办法,便先由得它们在半碧山内随处游荡。恰恰这日已经候在半碧山各个客房的客人中,没有一个是毒师,邵羽璇只好又差人向院外求助。
半碧山院外迅速摆起了擂台,毒师们开始斗法,胜出者入半碧山。负责传话的下人不知利害关系,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还悠然自得地开始同众人一起蹲下看热闹。院内青泽已经开始不时惊扰到客人,邵羽璇眼见院外居然还在一板一拍地打擂,急得扶额叹息,赶紧又差人传话——能者自荐,还请速速到院内救急。
但不打擂怎么办呢?人人自以为能者,人人上前自荐,人人都想争先进入半碧山。这天发生的一切戏剧性蹊跷,比起打擂三五个时辰,一炷香的功夫内居然还真的就被荐出一个“能者”,立即随两名传话的下人进入了半碧山。擂台边一众毒师方才还为此争得快打起来,但在这“能者”自荐后不久,居然也渐渐平息了。
自荐者名叫陈须,是金马国富商陈得涣之子,其母陈袁氏娘家为官家。但这陈须对经商和为官都无意,偏偏醉心菌学,但无奈学艺不精,凭着一点点本事借口探荒地猎孢,成天游山玩水,香幛美女。此人对邵羽璇倾慕已久,打点好了金银数日前就前来等候,巴望能争个尽快见得到邵羽璇的号牌。结果很显然,半碧山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愿意多花钱也取不到靠前的号牌了。恰逢今日青泽回归,陈须弃牌“自荐”,而数车金银财宝终于算是派上了用场,打点了众人。
陈须虽说在别处也见识过青泽菌灵,但却远远说不上能驾驭。他一心想着尽早见到邵羽璇,进去以后佯装应付一下场面就行,区区几个青泽菌灵能兴起什么事端?
进到半碧山后,他由下人直接引至设有八幡幛的主厢房。这会儿一路上来,穿过每一层楼的回廊,路过每一间布置得各有风情的厢房,倒也没见青泽影子,偶尔只是听见它们悉悉索索的笑声。或许青泽们闻知有毒师前来,都暂且蛰伏起来了。
“羽璇姑娘人在何处?她是主,做法引菌灵重回八幡还需她本人在场。”陈须于主厢房内站定后便急忙问道。
“陈少主稍安勿躁,这就请羽璇姑娘来。”
不一会儿,邵羽璇便迎了出来,陈须第一眼见她却微微一怔:
“布衣素颜邵羽璇?……”
眼前这女子一着舞服加身,衣料轻盈,身形跃动,身材玲珑有致;她相貌娇俏,妆容精致。眉眼中稍许焦急,却无端更添娇态。
闻言,邵羽璇先行一礼,微微一笑道:
“如今外头不是传说着‘千情万艳邵羽璇’么?世人说我是什么样,我便是什么样了。”算是答了陈须的第一句问话。微顿,接着便反问道:“怎么……羽璇的模样让陈少主失望了?”这一颦一笑,烟波流转,神情里虽没有摆出丝毫勾引和挑逗,却无端溢满了诱惑。
陈须本就是好色之徒,虽阅遍无数女子,但此刻面对眼前这位名姬,竟也一时语塞,眼神直楞。
“青泽脱幡,此次陈少主愿出手相助,小女子实在是不甚感激。虽有失礼数,但暂且先有劳陈少主帮忙救急。若少主不嫌弃,今日事后不妨泊于半碧山,我定当亲自好好招待陈少主一番。还请……”
还没等邵羽璇的话说完,这浪徒居然就很不争气地开始燥意难平,浑身血往脐下涌。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就发生了!
方才还声息平静的青泽们,不知道从何处一一窜了出来。个个速度极快,尖声惊啸着冲向陈须,并像一支支箭一样迅速地钻入了陈须的体内。可怜这浪徒连惨叫都只在喉咙里夹了半声,就被这群青泽冲向他体内血液聚集处,在其中猛烈翻滚撕咬,并以极短的时间又突然一齐四散爆开。陈须顿时血溅当场,下半身被爆得血肉模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邵羽璇完全来不及反应,满脸和浑身就被沾污,吓得只顾捂眼尖叫。往日美艳温顺的青泽们,此时变得青面獠牙,尖啸靡靡,一个个嘴边还沾满着从死者身上带下的红白相间的液体。接着便亢奋得像疯了一样,相继窜到别的房间,对里面的客人一一下手,展开了一场血染半碧山的疯狂杀戮。
“半碧山青泽杀人了!再不跑会全死光的!……”
消息传出来,半碧山院外常年聚集的众人第一次四散奔逃开,院外早已被踩秃的地面一时间尘土飞扬。
只半柱香的功夫,半碧山原本金碧辉煌的五层阁楼就层层渗血,再被院外扬起的黄沙铺盖了半边,变得像座活人祭坛。此时,飞瀑扬起的水雾恰恰被日光折射出七彩光芒,呈半虹状架在半碧山另一半,流窜出来的青泽们跃于其上,尖啸盘旋。整个半碧山顿时呈现出一种异常诡异的瑰丽,往日里奔忙前来的众人,此时正远离它逃亡而去。
青泽们望向众人奔逃的方向,面上挂着可怖的笑,不紧不慢地先相互舔舐干净各自身上的血污和浆液。不过会儿,忽然“呼!”地一齐冲了出去,追上已经逃出半里之外的众人,开始了一场更为血腥的杀戮。奔逃的人群从后排一一倒下,被杀者的死法和方才陈须一样,下半身被爆开后就像张纸片一样折瘫下去;而有幸逃过杀戮的人也当场被吓软的吓软,被后方尸体扑倒的扑倒,瘫在血泊中动弹不得。
青泽们一路杀向皇城,直奔皇宫,消息传得根本没有它们飞得快。很快便寻到碧鸡国主,并窜入他的龙榻之上。此时国主正打算午休,不防有菌灵闯入,皇宫层层障幕都未能挡住它们。一只青泽张着獠牙俯冲向他,在国主脸上瞬间划出一道血印,悬在半空中舔着嘴嘿嘿笑。国主猝不及防,大惊失色,高喊来人。顺次抵达的青泽们眼见这反应又兴奋了,还没等国主再喊出第二声,便有两只紧紧缠住他的脖颈,两只死死缚住他的双手。别的菌灵于是顺次钻入了他的身体,随着他血液奔流之向而游走。
国主彼时应该是浑身涨满,痛苦不堪,只有双腿还在绝望无助地狂踢。体内青泽将他浑身血液不断压向丹田附近,再强行由下|体逼出。随着体浆的喷发抽身而出的菌灵,獠牙紧咬住那出口,和着血液狠狠地吸食光这一阵涨涌,发出亢奋的尖啸。别的青泽听闻后便等不及了,也争先恐后一一将这番动作反复。
被紧锁了脖颈的国主根本喊不出一句整话,只呜呜咽咽从深喉处发出着痛苦的求生念。直到半空踢踏的腿脚渐渐不踢了,整个人如枯木般渐渐萎缩,眼球外突,腮帮深陷。最后一只青泽重新钻出后,碧鸡国主嘴巴大张着,唇部最后颤抖了两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碧鸡国主,血染龙榻,精尽而亡。
短短三日里,碧鸡国全国上下就变成了一座尸城。大家渐渐弄明白了,被青泽残杀的人全都有一个共通之处——曾经到访过半碧山。活下来的人虽然自行“清白”,但也活得心惊胆战,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成为标的,很多人开始逃离碧鸡国。
·
“咚——,咚——,咚……”这声响犹如一桩朽木不断撞击着阶梯,声声逼近。往日瑰丽华美的半碧山廊内,如今渗满鲜血。歇斯底里的呼救过后,邵羽璇的身心犹如周围的死人一样回归到寂静无声。她明白来者何人,也已经设想好了自己的死相,然后就剩下寂静的等待,以这种绝对的寂静来反衬那咚咚声发出的震慑。
今时今日,终究,还是逃不过让自己进入了最后一次的“等待”。
“羽璇——我回来了。羽璇?——”昔日朗朗夫君,如今瑟缩在朽木般的外壳之内,身体上长满了各色奇异的菌株,三只青泽菌灵飞绕盘旋。眼见羽璇冷冰冰地躺在主厢房的地板上,宋凌“咚,咚,咚”地紧移了几步,将脚边尸体一脚踢开,然后上前扶起邵羽璇搂在自己的怀里,用双臂将她环在一丛菌株之内。
三只青泽菌灵游走邵羽璇全身,帮她将满脸和浑身的血迹舔舐干净。宋凌抚摸着邵羽璇的下巴,用山谷的风声一般低沉的声音问道:
“羽璇,未见夫君三年有余,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
邵羽璇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半碧山窗外,身体僵硬,一语不发。
“好,那我们还是来点你喜欢的东西吧,像……上一次你我所做的那样,这样,或许你忽然就有什么想讲的了呢?如果一直不想讲也无妨,相信,你会好好地听我讲……”
说完,宋凌单手捏碎一琉璃瓶,就着手上的血迹将瓶内汁液吸到自己嘴里,然后俯身吻上邵羽璇的嘴,将那汁液的一半送入她口中。
羽璇首先尝到的是一股浓重的枯木和泥土味,接着口中便渗满了掺着血腥味的青泽菌毒。她强忍着毒发时先到来的一阵晕厥,硬是让自己哼都不哼出一声,眼神依旧直直地望向窗外,不看宋凌一眼。
宋凌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宋羽璇——宋夫人,这些年来,被别的男人肏得爽吗?到头来会不会觉得还是夫君我最好?嗯?
“你让天下男人女人都好生羡慕啊……你让为夫我好生羡慕啊……
“你不知道为什么?那我慢慢告诉你——”
菌毒的效用马上开始变强,二人散发出的气息瞬间就让三只菌灵异常亢奋,由于还些忌惮宋凌,就毫不犹豫地先钻入了邵羽璇的身体里,乘着她体内的毒流和血流开始兴风作浪。每只青泽每次从她腹部钻出来的时候,她都感觉到一阵拔丝般的透凉,自己体内的一股热流被粗暴地带出体外,脑中也随之阵阵地被抽成空白。估计,宋凌就打算样子让三只青泽将邵羽璇给慢慢折磨死。
“——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他出生在菌毒世家,他天生贪玩热爱自然。他被寄予了继承和光耀世家的厚望,可惜他资质平平,总是记不住家族菌谏上繁杂的菌名,总是搞不懂高深的菌学。但他没得选,他必须比别的世家子弟更加努力。
“自从正式授学被染孢后,他便不能再随意亲近任何人,不能再满山野到处奔跑游玩,不能再与幼童时期的小伙伴一起满地打滚……
“他多么渴望自己还是那个可以恣意拥抱山水的幼童,他多么渴望自己一出生就生于平民世家。他冷了,怕了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能简简单单地,只是认真抱抱他。
“他不能。他把对一切热爱的求而不得与狂野,都无可奈何地放到书斋深处的菌学之上了。
“或许,他终有一天的‘不负众望’,只是为了刚刚好地遇见她——
“她誉满皇城,她才高八斗,她过目不忘;她一己之身,纳有三千世界;她鬓边一低,许我一世情缘。
“那男人的脑子笨,实在是无法想象‘过目不忘’是种什么感觉,过目不忘的人怀里常揣的世界,眼里看着的风景,是不是和自己看到的一样?不是吧,不一样吧……怎么会是呢?难怪她的有三千,而男人的只有一个。比起说爱慕,他对她是倾慕。比倾慕她的任何人更甚。
“洞房花烛,佳人红帐。那是男人幼童期之后已经快要遗忘的温暖,从另一副美好的身体上透过来,世上最美的绢丝都及不上她一次的触碰。
“这样的完美,属他一人。
“这是一副他心尖尖上的身体,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谁都不可以轻易触碰,连自己也不行。
“她该被放在最好的位置,被他供奉。
“他要给她最好的,不输于一切曾经她拥有过的。
“他错了吗?——他错了。他忘了自己每次都是从她身上获得温度,却忘了如果自己不去暖着她,她也会冷的。
“那么美好的一副身体,他不舍得肏,是会有成千上万的男人等着来肏的。
“……”
宋凌情绪忽然激荡起伏,青泽们感知到他气息渐强,忽然又猛地发出一阵狠劲,愈发快地在邵羽璇身体内外穿梭。宋凌停了半晌,忽然大声咆哮接着道: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一切!——他亲手把自己的一切,送去到别人身下遭尽侮辱!
“虽说一切的脏都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怨不得别人……所以他身上长满了腐菌,这才是他应得的报应……
“但他恨!!!他恨极了那些欺了她的所有男人!
“他恨她!他恨自己!
“他能拿出的最后的善意,全给了他们的孩子。
“羽璇啊,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欢儿。但凡我要找,不论你把他藏到哪,我最终都能找到。但我觉得我们不配,你觉得呢?他该远离这样一双父母,他应该一辈子不知道父母的任何故事,他该欢欢快快地好好长大,他该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地过好这一生。
“千万别像他,也别像她。”
宋凌喃喃自语,一次次轻抚着邵羽璇的脸庞,继续自顾自说着。却没想,怀里的羽璇,不知何时已经早已失去了气息……
《菌毒师》——第一章20节 完
晋江平台全文免费阅读
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转载请注明出处。
!侵权必究!
网友评论